笔端提,纵策马无前。
——亦不得瞻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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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长琴一直坚定地认为,自己的人物设定当初一定是出了一些什么奇怪的问题,而使自己的人生产生了十分严重的偏轨。譬如他在外行走的时候,经常会在路边遇到各色神神叨叨奇奇怪怪的的人,他们都特别乐意逮住自己然后大肆倾诉一番自己的内心苦恼生活现状乃至人生理想,林林总总,不一而足。而这些与自己可说是有着奇异交情的人士,从开天之时的龙神一直到巫祖帝江,说出去都是名震一时的人物,伤春悲秋诉起苦,那也是一点都不含糊的。
但是谁想知道祖龙昔日风光背后的二三事啊?长琴对此那完全一点都不感兴趣好吗,也不想知道元凤当年曾经干过的蠢事一二三,更对三族为什么掐起来一点探根究底的兴致都没有——不对,对此他其实还是有点想知道的。
他看起来难道很有人生导师专业树洞倾诉对象的气质吗?
但是不管怎么说,在日后长琴替他师傅教习徒弟,在碧游宫开课的时候,总是会反复同懵懵懂懂的师弟妹们强调一句话,玉清师伯也会嘱咐门下的:
遇到在路边逮住你搭讪的,说道友我们好生有缘一见如故的,全部——都——不要轻易搭理。
知不知道什么叫做不要和陌生人讲话?
……洪荒里的朋友善缘,那是可以随便结的吗?啊?
……
想师兄当年就比较傻比较天真,师傅也没想起来嘱咐过——哦,说起来师傅本人经常干的事情就是在路边待住那些比较傻比较天真的交朋友,顺手把他们拉下水上了自己的船,不信你们看红云师叔,再看看羲皇——总之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师兄当初比较傻,最后还不得不入了一次量劫,虽然平平安安地度过了,但也是亏本的买卖,往事不堪回首。
不知道为什么通天本人对此似乎还挺乐见其成的,长琴非常怀疑有些地方,师傅他那都是故意的。听听他在传讯纸鹤里说的都是什么鬼话:“这么邪乎的运道,难不成风水轮流转,此间天道所钟转到了你身上不成?”
……
但总之这些事情呢,现在的长琴,理所当然是不知道的。他正坐在沙渚之上,颇无言地看着那个被祖龙吐出的硕大水泡在往江面上晃晃浮起的过程中,乍然碎裂了开来,变成了一捧幽暗的萤火,随着波涛起伏不定。
潜游在水中的鲛人此时也纷纷现出了身形,将自己湿淋淋地晾晒在太阴星的光辉之下,仿佛是一匹半透明会发光的绢纱,迤逦地铺陈开来。他们的歌声也像是缥缈的水月,湿凉地随着波声向远。
相去几近,长琴可以很清楚地看到这些鲛人的眼瞳是寒意凛凛的深碧,熠熠如珠。然而虽然呈色近似,其中的幽微之意,则又远远不及女娲。他想到这里,微微怔了怔,忽然发现外出游历至今……不是不思念亲故旧地的。
虽然说之前并没见过,但长琴也是听师傅讲过古的,这些本就是生活在深海之中的族群,而今却在这浩浩浊浊的大江之中出没。就好像把海鱼捞起,远远地拋至江中,却也未必能就这样变成了江鱼,安安心心地就这样过下去。逆水溯游者,尚有本能所驱,又何况是他们呢?
然既然奉龙神的鲛人,可以千里追随——祖龙那些尚镇守七海,各自称王的子嗣呢,定然不会毫无所觉,但从一个鲛人少女口中得知,祖龙醒来,距今一月有余,长琴在此停留也有将近半月,却并没有看到他们有些什么动作。
所谓群龙无首,颅首未必不存,然余者各自为营,不愿听其号令,有与没有,又有什么区别呢?
不知道祖龙是不是因为刚刚吐了一个水泡的时候不小心吞进了些许江底的泥沙,此时说话很有些含糊不清,其声有如雨前的闷雷,连长琴所身处的沙渚,也随之微微震动。
他默不作声地低头看了看身下,确定一时之间并不会出现沙渚变成龙脊江水翻腾如啸的末日场景,也就不作理会处了。只是维持镇定地回答了祖龙的问话,通天大喇喇当面传来的书信里,虽有些对于其人不是很中听的话,却并没有什么需要隐晦不言的。长琴便说,他师傅尚要闭关一回,应当要不了多久,便可斩了善尸
祖龙声音里的情绪仿佛很是复杂,但是隔了江水,并无法清晰分辨,它道:“善尸,准圣?——原来已经过去这么久了。”
长琴也并不知道应该作何回答,他只沉默地抬了抬手,原本要扑上他衣摆的江潮就像是打上了无形的壁障,溅起了老高,又垂直落回了江中。银亮的水花,像是一簇转瞬即逝的花株,又像是鲛人返跃入水的时候,拍打的鳍纱。
水底那双如同明烛森火的巨大眼睛缓缓地闭了起来,于是只剩下了一团黑影,如同沉默砥立的礁石。似乎是有那么一声的叹息,然而此时已是夜汐起始,江涛拍岸,哗啦啦的水声,掩盖了一切。
明月中天。
鲛人纷纷跃入水中,如同被祖龙吐出的气泡,又如同江底横斜起伏的藻荇,很快就消失在了江水之中,目光细细地逡巡过去,也无法确切地捕捉他们的踪迹。
……
先前罗睺还问过通天,关于斩尸这件事儿,也不问具体操作,他只特别想知道斩出来的善尸恶尸与本尊之间的具体联系究竟是个什么样子的。
当然通天当时就回答道自己其实也是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