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回过神来,苍白的灯光下,洛枳清澈的眼睛正不依不饶地紧盯着自己。
“一个小师妹,以前关系不错,大一都快念完了,不知道什么原因忽然就退学了。你嫂子对我们有点儿误会,不过后来澄清了,就这么简单。”
洛枳愣了一下,低下头微微思考了一会儿,没有继续问下去,只是笑着点点头:“算了,我不问了。不过,哥,我希望你能珍惜念慈姐。”
她自己也觉得这种嘱托肉麻而无意义,洛阳却并没有笑她。
她说让他珍惜陈静,却不敢问,他是不是真的如她一直以来所想的那样深爱着陈静。
“还用你说?傻丫头。”
“那就付账。”
洛阳无奈地笑了,伸手摸摸她的头,喊了服务员结账,一边掏钱包一边顺口问:“上次在牛排店门口,那两个人是谁?一男一女。”
洛枳愣了一下,旋即摸摸鼻子:“没谁,都过去了。”
洛阳也不再追究。所有一言难尽的故事,他们都学会了不再刨根问底,也没有时间和心情再去聆听细节。很多时候彼此所需要的不过是询问时表现出的关切而已,所以干巴巴的一句简介,就已经足够了。
洛阳看着洛枳消失在学校门口,才转身钻进了等在一边的出租车里。
连着几天加班连轴转,他终于可以好好休息一番了。刚打开公寓的门,他就看到带着黑眼圈的室友从厨房端出泡面,端坐在客厅一边吃一边看中央六台的国产电影。他疲惫地打了个招呼就回到自己的房间,倒头便睡,连衬衫都没有脱。
一觉就睡到早上八点,他竟然连睡了十二小时有余。
而且,竟然梦见了她。
洛阳梦见丁水婧在接到第四个电话的时候终于下定决心关手机的样子,嘴角带着乖乖女的笑容,手指却坚决地按下了关机键。这个画面持续的时间很短,只是一个片段,夹杂在其他乱七八糟的梦中间,显得很突兀。
可他醒过来的时候,不记得所有连续不断的乱七八糟,唯独记得这个短暂的瞬间。
冬天的阳光洒在被子上,浮尘在空气里招摇。
那时候,讲台上的老田正十分投入地讲着三位一体。
“圣父、圣子、圣灵,这三者的关系会有多种不同解释,其中也产生了很多矛盾和纷争,最终导致了基督教的一次分裂,我们常常谈起的天主与东正的分歧之一就是对这三者关系的不同理解。一会儿我们的讨论课就从这个话题和宗教战争开始说起。”
丁水婧在纸上随手画了一大一小两个人手牵着手,大人吐出一个烟圈一样的东西,她给它加上了个尾巴,在边上写上“(你好,圣灵)”。她正要给大人的头上画上光圈,描了一半,本子就被老师抽走了。
“大家看,丁水婧同学的画充分揭示了东正教的观点。”
底下有善意的笑声和掌声,洛阳看了看丁水婧的侧脸,她的嘴角微微地上翘,眼睛里满是俏皮的得意。
洛阳窝在温暖的被窝里不想起床,闭上眼睛就好像听到了老教室里空荡荡的笑声。
几乎每堂课,老田都会拿丁水婧的画来当辅助讲义,大家习以为常。中世纪史是一堂公共选修课,主讲的田学平是历史系有名的包公脸,因此选课的学生并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