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那个突如其来的拥抱已经过去了半个多时辰,李霜临再一次瞥了眼不远处与往常毫无二致地注视着云外镜中的景象、并未表现出丝毫异状的大妖,将心中那若有若无的悸动压抑了下去。
“那个拥抱…果然只是为了安慰我吧…”眼神一瞬黯然,又很快被难抑的仇恨与满溢的挣扎所覆盖。李霜临猛地一闭眼,再睁开时,已是满目的坚定无悔。
“接下来我要做的事情…你可以不用参与。”面对着葬云霄转身投来的不解目光,她略带不自然地移开眼,神色黯然地低声道,“本来按照我的计划,让一切就这么自然发展下去,藤原广嗣和藤原庆子反目狗咬狗只是迟早的问题,但是…我现在根本就等不下去,”语气陡然尖利起来,李霜临察觉到了内心再次汹涌而上的恨意,立即便深吸了一口气,极力平静下来,又道:“我已经下定决心了,为了尽快做一个了断,我会使用一些非常手段…那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我不想再把你牵扯进来。”
终于把想说的话说了出来,李霜临轻轻呼出一口气,含着隐约的期待看向了大妖,问道:“我这么说,你明白了吗?”
“我明白。”心中升起淡淡暖意和些许心疼,早已非昔日懵懂不知人事的俊美大妖片刻便想明了李霜临话中真意。朝着眼前女子露出一抹晃瞎人眼的温和微笑,他的语气却坚决地毫无转圜余地道:“但我说过,我会保护你。”
“啊?”
“所以,我会在你身边。”
眼前的大妖生得一副俊逸非人的容貌,又对自己说出这般温柔缱绻的话语,李霜临听着那低沉醇厚的嗓音,看着那人纯粹而认真的浅绿双眸,突然就不知所措了起来。
就算她再怎么迟钝,也能看出葬云霄对自己的态度有些不对劲——至少这绝不是对一个朋友该有的态度。
心中升起一丝连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小小窃喜,却又随即便被如今的满身重担和重重顾虑所掩埋。李霜临有些不自然的撇过了头,躲过葬云霄毫无遮掩的纯然目光,黯然想道:“恋爱…就算我真的顶了他原本的官配,我们也是属于不同世界的人,现在能够相守相助不过是因为系统奖励的一块牌子罢了,迟早都要分道扬镳。”
“我身不由己,他属于霹雳,根本就是没可能的事情嘛!”自嘲一笑,早已褪去青涩的清丽女子飞快掩下面上悲色,扬起一抹几无破绽的微笑,道:“多谢你了,真是够朋友!”
“这不算什么。”即便已经有了巨大进步,但情商在人类当中仍属不及格的妖并没有察觉到,自己第一次的变相“表白”,就这么被此刻思虑甚重的李霜临用一句话给抹了过去,并且暗自给他画了个大大的叉。而他自己,甚至连那就是表白都不知道。
所谓人心难测,连人自己都这么说了,又何况是一个还没“毕业”的妖呢。
不提葬云霄夭折掉了的悲催“初告白”,李霜临在这之后,便开始着手布置,以期尽快加速藤原广嗣和藤原巧庆子的败亡。
数日后的深夜,趁着月光黯淡的夜色,一身蒙面忍者打扮的人影以令人惊诧的矫健身手飞速窜入藤原庆子的寝殿,对着庆子和女房既惊且怒却只能极力忍住惊讶的面容,从怀中取出了一封信。
将信随手扔在了庆子脚下,那蒙面忍者以一种沙哑低沉、让人觉得很不舒服的声音道:“时机已至,这是大人给你最后的机会,你要好好把握,否则——没有价值的棋子,只有被丢弃这一种命运!”
话一说完,还不等庆子开口,他就如同来时那般毫无征兆地跳出屋子,转瞬之间便失去了踪影。
寝殿内,藤原庆子按捺下心中的不满和不安,自女房手中取过了信。刚刚摊开信纸看了没几行,她就猛地瞪大了眼,满脸惊诧恐惧不可思议地盯着那上头的字,捏着信纸的手乃至全身都隐隐颤抖了起来。
“藤原广嗣,你这当真是要变天吗!?”
同一时间,宫墙外,一道隐藏暗处的身影缓缓扯下了覆脸的面巾,一键切换换回了平日里惯穿的浅蓝裙装。朝着藤原庆子的居处遥遥望了一眼,李霜临原本清润的眼眸在清冷黯淡的月色之下,却闪烁着冰凉而讽刺的光芒。
“这场盛大的宴会,你们可要好好享受啊!”
二日后,宫中举行盛大宴会,朱雀天皇并各后宫女御更衣等尽皆出席,与殿上贵臣同乐。
同一天的清晨,一队普通的商船自扬州而来。其中某一艘船的船头,一名身穿红黑相间的精致衣袍的短发男子遥遥眺望着海的另一边那逐渐显露出形状的陆地,眼中的神色既是怀念又是痛苦,着实复杂难言。
下意识地抚了抚腰间的笔,他自袖中取出了一封信。那信纸是上好的成色,素白细腻触手温润,却仿佛已经被翻看过许多遍一般略微有些褶皱,而他也的确在收到信的这段时间里反反复复地看过了无数遍,如今却又像是在欣赏什么珍宝一般逐字逐句地再次从头到尾看了一遍。
想起自己从那名天策府的士兵手中接过信件时的不解和看到内容时的惊讶,再想到自己多年以来的夙愿即将达成,他总是有一种不真实感,好像这一切随时都有可能如梦一场消散无踪。但手中信件中那信誓旦旦有理有据的话语和来信人来头不小的身份及不错的名声,却又明晃晃的告诉他,这一切极有可能都是真的!
收起了信,男子轻轻叹息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