黯淡的灯光洒落,多多发出风箱一般的喘.息声,整个人剧烈的颤抖着,冷汗滴滴答答的从他的发梢凝聚,摔碎在地上。
他的双臂因痛苦而收紧,肌肉不由自主的抽搐着。因为过于剧烈的疼痛,他身上的皮肤变得通红,黑紫色的血管如同游动的蚯蚓一般在他的皮下滚动。
多多从未想过,与自己阔别已久的痛苦会以如此亲昵的手段回到在自己身上。
法琳娜身上的白袍已经完全被多多的鲜血染成了污垢的黑红色。她半跪在多多面前,双手深深埋入多多体内。
多多的胸腹被以锋利的利刃剖开,露出大半个肋骨,用弯曲而坚固的木针将从中线剖开向两边延伸的皮肤钉在了两侧腰际。而肋骨则被一个巨大的矩形木质器具撑开,在长条形的矩形木架中间是一个圆筒状的滚轮。法琳娜的双手便是从滚轮中深入,凭借触感在多多内脏处进行操作。
这活脱脱的就是一副酷刑进行时的样子。黯淡的灯光映的法琳娜如同一个恶魔。
并不是形容。这真的就是酷刑。
班萨有一种残酷的刑罚,是将人的肚子剖开,用特制的消毒绳索将复数的内脏小心的套住而不弄伤内脏,然后用神术使其伤口愈合。拴着内脏的这条浸了油的绳索经过特殊的处理,变得无比柔韧、防火又防割,又因为它太纤细,甚至无法被巫术锁定。只要稍微碰一下,其末端就会狠狠的摇晃一下内脏。
这个绳子经过特殊的处理,那就是如果不按反步骤去解开他,只会让绳索变得更紧,直到最后将内脏切伤。
只有一开始的审讯者知道自己的绳扣是怎么系的,换言之,他绝不能死,否则就再也没有人能解开这个绳索。
假如要处决这个人,就可以将绳索的一头拴在一匹马或是什么高速移动的物体上。然后让他去追。每跑一步,受刑者都会受到极大的痛楚;万一要是追不上,内脏要么就被纤细的绳子切碎,要么就会被直接拉到体外。
这个刑罚在喜用残酷刑罚的班萨中也不常见。在班萨七十二刑中属于最上十二刑,甚至和三极刑并列。
而法琳娜此刻的行为丝毫不比这个刑罚来的轻快。
只见她拿着一个胶囊一样的东西,将其按在多多内脏的缝隙上。她小心的翻弄着多多的内脏,撕开内脏间的薄膜,将一个又一个的胶囊安放进去。
从接触到多多的体温开始。胶囊就开始融化,放出霜白色的气体,将多多的内脏小心的包裹起来。
“第十三。”
法琳娜冷静到冷酷的声音响起:“你还能坚持吗?这是长眠导师的神力凝成的保护装置,你尽可以先让其他内脏适应一下,防止我取走你心脏的时候直接猝死。而且保护装置植入的越多,换血的风险就越小。”
“我很……怕麻烦……”
多多嘶哑的声音断断续续的响起,因为失血和痛苦,他脸上一片苍白。
但他却一边剧烈的呼吸着,一边露出一个惨淡的笑容:“一步到位……一步到位……”
“很好——第十四。”
法琳娜报时一般冷酷的声音响起,随着嗤嗤的声音。多多肝脏的左半边也冻结了起来,和右侧连在一起。
“还有三处,你撑住,我加快速度。”
一边说着,法琳娜将胶囊握碎,然后把多多的肾脏握在手上。很快,冰冷的白色雾气就将多多的肾脏完全冻结。
但多多已经听不到她的声音了。
耳边隆隆的声音响起,淹没了他的整个世界。黯淡的灯光在眼前不断破碎,世界如同混入冰激凌的咖啡一般缓缓融化。整个世界都在渐渐远去。
一种莫名的平静席卷了多多全身。被导师注视着、陷入了温暖安详的长眠中的愉悦感顿时淹没了他的整个心灵,以此让他得到了安宁。
这种感觉真的是久违了。
多多已经许久没有这种感觉了。自从他接受了转化仪式。他便再也无法安眠。
亡灵没有梦的权利,它们甚至连睡觉都睡不着。而没有梦就没有怀念,明明过去了一千年,但一百年以前的事情却已经在多多的记忆中变得模糊的吓人。而且这种健忘还在不断缩短年限。
他想不起来自己曾经的友人长什么样子,他想不起来父母的声音,他甚至忘记了自己成为亡灵的原因。
但即使是这样,他依旧记得那个曾经永远都是那么温和的少女说出的那些话。所有细节都记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她说,下等人也应该被允许沐浴阳光,罪人也有批评他人的权利。所有人都应该被郑重的埋葬,每个人的逝去都应有人铭记——若已经没有人记得他,那么她便会记住他。
第一次见到白银女王的时候,就和自己第一次见到罗兰殿下时一模一样。
那根本就不是人能有的压迫力。他和她给自己背起的沉重愿望如同一座沉默的墓碑,上面刻满了因此而死的人的名字。
他和她是一样的迷茫。
但正因如此,苍银的旗帜之下才会带来如此多的勇士。
因为有人需要他们。有人如此切切实实的渴望着他们。
即使他们没有说出口,但他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神态都在重复着“帮助我”。那种飞蛾扑火一般的坦然,那种放弃一切希望踏入死地的绝然,都让人对他们放不下心。
如果我要是死了的话,她该怎么办啊;如果我做不到的话,她又能托付给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