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拉才说了一半,他的视线便再次开始扭曲。仿佛牛奶和鲜血混杂在一起进行搅拌一般,剧烈的反胃感让昔拉的肠胃开始抽搐。
虚弱仿佛无形的蟒蛇缓缓收紧他的喉咙,昔拉感到自己的呼吸开始变得艰难。
他的眼前突然一黑,头皮一炸一炸的,血管拼命的跳动着,耳中有金属摩擦的尖锐噪声传来。
“放弃吗?放弃吧。没希望的。改变不了。什么都做不到……”
和自己的声音一模一样、但却更具有诱.惑力的声音在昔拉心中响起。
漆黑的火焰在昔拉心中渐渐燃烧。憎恨的窸窣声在他耳边低鸣。
那像是魔鬼的低语,却更像是苏泽的先知们所相信的天启。
在一片漆黑的、冰冷的视野中,昔拉隐隐约约的看到一团昏黄色的火焰悬浮在自己眼前。
那是远比泰尔更加神圣、更加伟大的某物。即使昔拉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剪影,但他也能清楚的意识到,那是远比泰尔更适合“神祇”之称谓的伟大存在。
在霜覆般的寂静中,一个无声之言在昔拉的耳边回荡着,带着重重叠叠的回声:“你应该重拾希望。”
光是感受到那剪影的存在,昔拉就恐惧的只能颤抖,根本无法回应。
他的精神顿时开始涣散,莫大的恐惧让他的瞳孔瞬间缩到极致,豆大的汗珠滴滴答答的从额头渗出,摔碎在地上。
不等昔拉做出回应,这个模糊的剪影便继续说道:“你知道你应该放弃,你知道你所坚持的并非正道!你知道你的扭曲——错的是你,不是世界!”
“……不。我从来都不觉得我是错误的。”
昔拉闭上了眼睛,声音淡然:“我是对的。毫无疑问。”
“如果你的意志和所有人的意志都相悖呢?”
“那么。定然是他们全都错了。”
昔拉铿锵有力的答道,直视眼前的黄昏色的火苗。
短暂的沉默过后,一阵近乎是狂喜的大笑爆发在他身边。那大笑撕裂了昔拉的肚肠并刺入他的心中。一个比隆隆的雷声更加招荡的声音高声赞许:“——说得好!来我身边!昔拉!”
“来我身边——义人!纯粹者!不退之人!来我身边——你必将成为头羊!”
越来越大的声音在昔拉身后响起。随着巨人的狂喜。穹顶开始崩塌,巨大的眼球从外界缓缓压下。天空受了瘀伤,扩散开深红色的血痕。越发强大的压力让地面开始隆隆作响,像四面八方开裂,其中被挤出脓血。一个大到几乎将整个世界映入眼帘的巨大瞳孔从天空浮现出来,自上而下的俯视着昔拉。在那个眼球里面,无数双眼昏黄的纯白小蛇疯狂的涌向昔拉,但它们的行动却被眼球外面的薄膜挡住,它们的动作拉扯着眼球几乎变形。微微颤动着。
光是被注视着,昔拉就感到自己的能力开始得到迅速提升。一种自己正向某种伟大之物进化的预感缓缓在昔拉心中浮现。他心里清楚,那是生命本质的提升,是造物主的赐福——昏黄色的纹路从他眼球上泛起,迅速将整个眼眶染成昏黄色,随后开始向全身扩散。
“——但我拒绝。”
随着昔拉冰冷的声音响起,在他全身蔓延的昏黄色瞬间僵硬。
昔拉闭着眼睛,完全听从自己的本能,高声呼喊叱骂道:“我就是我——我就是我!我不是任何人、任何神明、任何存在的代言人。如果要说的话,我便我自己的代言人。我是我自己的牧师!”
“你要抛弃你的神吗?你要抛弃泰尔吗?”
“那又何妨——”
随着昔拉梦魇睁开眼睛,一种无形的力道推挤着他全身的昏黄sè_mó纹迅速向回退去。仿佛时光倒流一般,昏黄色的纹路再次被挤压回了昔拉的眼眶中。
他身后的那个声音没有暴怒。没有气馁,也没有放弃。祂只是轻笑着,发出隆隆如雷鸣般的巨响:“有意思。那么,就让我看看吧,昔拉。你究竟能做到什么程度——”
祂的后半句昔拉并没有听到。在他缓缓睁开眼睛之后,周围的幻象瞬间消失。他意识到自己再次出现在了地牢之中。
然而,此时昔拉的瞳孔却不再是清澈的湛蓝,而是变成了堪比最纯净的祖母绿一般的纯净碧色。
这时昔拉才发现,刚才这么长的幻象。在现实中却连一秒都没到。但昔拉的身体却不再像之前那样虚弱。一种全新的力量填充在了他的灵魂中。
但看着那些担忧的看着自己的罪人们,终于冷静下来的昔拉此时却沉默了。
……等等……我刚刚说了什么?
“我……究竟是……”
然而就在昔拉处于自我混乱中的时候。地牢门再次打开。颓废的典狱长在门口下来。
他的头发凌乱,满是油垢。他的眼中全是血丝。双拳紧握,整个人几乎都是颤抖的。
“看看啊。我们伟大的典狱长大人又来了。”
昔拉冷冷的抬起头来,以圣碧色的瞳孔居高临下的注视着略微有些佝偻的典狱长。
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声音中掺杂了往日所有的傲慢。不光是他,所有的犯人都无比巧合的无视了这一点。
以昔拉的温顺个性而言,这原本是永远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但这次,典狱长却没有抬起脚踹在昔拉的肚子上,他也没有以歌剧般悠扬的强调对昔拉说出比任何乡巴佬都要粗俗的脏话,更没有示威性的舞动着铁鞭咒骂着昔拉和所有的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