鸢尾沼泽原本并没有树木存在。
至少在一千年前,德尔拉莫斯被顽橡大师封印在这里的时候,这里的确还没有树木存在。但它作为支持顽橡迷锁的重要节点,顽橡大师顺手在这里栽种了许多的橡树。
简单来说,这里是一个透风而不透光的地方。
稀疏的光影透过高耸的树冠投射进来,即使是正午也显得比黄昏更加昏暗。从外界甚至完全看不到这里有这样的聚集地存在。
但也许他们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
这里原本应该是鸢尾沼泽的中心地带,树木最密集的地方。纵使人为的将这里的树木大规模的砍掉,这里的光线也并不充足。
而在昔拉走进鸢尾沼泽之后,出现在昔拉面前的,是只能用“异常”二字来形容的人类聚集地。
所有的建筑全部就地取材,都是用橡木建造的低矮平房。这些平房建造的时候离得都很近,相互之间靠在一起。
为了不让房子浸泡在沼泽中,每一个房子的下面都有密密麻麻的木棍竖着支撑在沼泽地里。而在木棍的顶端,则有木条和木板相互镶嵌,与附近的房子相勾连,以一种脆弱而坚固的形态支撑在一起。
在这些房子的边缘延伸出来的木板下方有木条支撑,虽然单薄却足够坚固。这些木板的宽度大约有两三米宽,足够单人安全的通过。
这些平房就这样连成一片,在沼泽中开了一条路出来,围成了一个仅留下一个开口的方块。
也许是为了沟通方便,在方块的中心还有两竖两横的四条道路,用密集的木棍插在沼泽里形成支架,然后上面再铺上木板。用楔子紧密的连接在一起。
仅用沼泽里的木头,这些人就制造出了这样神奇的村庄。规模不大不小,大约有一百多人的样子。
昔拉不知道他们平时吃什么。也不知道他们怎样解决卫生问题。但他却知道,这些人已经在这沼泽中形成了与外界迥异的新秩序。
并非是班萨人的文化。却也不是卡拉尔人的文化。昔拉看着这些在沼泽里顽强的生存的人们,他们虽然只有不到两百人,却实实在在的给了昔拉强烈的震撼。
随即,他心中便被疑问所充满——
为什么这些人要进入到沼泽中心生存呢?那些断手断脚的乌鸦和这里的人有什么关系吗?
然而现在的情况并不容昔拉分心。来自克劳迪娅的援助力量越来越弱,他现在必须集中注意力才能在沼泽中自如行动而不致跌倒。
和外面的“乌鸦怪物”不同的是,这个在沼泽中开辟出来的封闭小村庄的其他人倒是非常正常。
他们穿着班萨人的衣服,但平民、乡绅、骑士和商人的衣服混杂在一起,呈现出异样的和谐。
昔拉一时间竟分不清他们的身份。一定要说的话。他只能说这些人都是“班萨人”。
突然,昔拉回想到克劳迪娅回头对那个乌鸦怪物说话的时候,用的也是班萨语。
莫非……
昔拉自顾自的思考着,突然感到身上一冷。
他微微一愣,抬起头来。却迎上了一双双漠然的眼睛。
——近乎所有人此刻都停下了交谈,抬起头来看着昔拉,一言不发。
甚至不光是这些人。昔拉看到一些在屋内的人打开了窗户或拉开了窗帘,从房内探出身子来或紧贴着窗户一起盯着昔拉。
随着注视着昔拉的人数变得越来越多。昔拉竟隐隐感到了一种模糊的危机感。
这些人能给他危机感?怎么可能!
无论昔拉如何否认,但他无法否认,被那数百只不含丝毫感情的眼睛注视着的他。确实有些畏惧了。
如果那些人只是毫无感情的看着他也就罢了。昔拉完全可以把他们当成是没有感情的杀人机器。
人是不会畏惧机器的。
但问题是,昔拉的确从他们那漠然的眼神中看到了针对自己的恐惧、厌恶、仇恨和疏远。就好像他们正盯着一个怪物一般,就连把后背给他都不敢。
昔拉不禁感到一种莫名其妙的错位感——什么时候泰尔的牧师成了这种人人喊打的姿态了?
“那个。婆婆……”
昔拉将自己的木棍顿在沼泽中,艰难的固定好了自己的身体之后,抬起头来冲着离自己最近的一个老妇人露出了灿烂阳光的笑容:“我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但是,昔拉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那个老妇人就这样像木头一样站在原地,怨恨而木然的目光始终盯着昔拉。昔拉过了许久也没得到回应,只好讪讪的跟着克劳迪娅离开了。
他心中的那种怪异感越发浓烈。
但这次昔拉长了记性,一路上再也没有说一句话。
直到他跟着克劳迪娅进了屋,解开了四肢上的木棍并实实在在的坐在椅子上松了一口气之后,克劳迪娅才终于开口说话:“你不要再和他们说话了……他们会杀死你的。”
“……杀死我?”
然而。这句话只让昔拉感到了错愕:“为什么他们要杀死我?我敢保证我绝对没有对他们做过什么不可饶恕的事……”
“更何况,他们也不一定能杀得死我。”
昔拉用如此谦逊的口气说道。实际上。他的意思是就算是让那些平民随意偷袭自己,他也不可能会死。
但面对昔拉的自信。克劳迪娅却深深的摇了摇头。
她抬起头来,用那双碧蓝而纯澈的眼睛盯着昔拉:“你知道清洗决议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