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熟睡的村庄在鸡鸣声中、犬吠声中、人们的吆喝声中惊醒。转瞬,山河村,树梢上空飘荡着缕缕炊烟,而村东的两人依然深睡。
下了一夜的雪,冰雕玉琢、银装素裹的世界,到处一片白茫茫,映得屋内雪亮。
梅蕊艰难的拉开眼皮,露出布满血丝的眼珠,黑眼圈严重,眼睛涨涩,像是被人狠狠的砸了一拳般难受。
昨晚,对大圆脸的一通教训到深夜,即使延迟了起床时间,依然徒劳。因此作息要规律,不然,少睡了,就像欠了债,总须付出代价的,而睡眠亦是补不回来。
扭头看了一眼身后紧搂着自己的人,熟睡的大圆脸乖顺的犹如刚生下的孩儿,无白日时的闹心。高挺的鹰鼻,刷子似的睫毛……
梅蕊直愣愣的,看得入迷。
似有觉擦,孙少恩猛地睁开眼,直勾勾的盯着眼前,见是梅蕊,沉重的眼皮又缓缓合上,收拢双臂,低喃一声梅子姐。
软软糯糯的声音,听在耳里,心里柔的,恨不得将她含进嘴里,亦是怕化了。
一觉睡醒,思绪究竟理得顺些,大圆脸终究不是那男人,自带恶俗。昨日冒犯吴阿婆闺女的事,应当不是有意,况且大圆脸不是那样的人,她懂她。昨日自己到底亦有错,绕死胡同里了。
将手覆于她搁在自己腹部的手,轻轻拍两下,意在安抚。手背却不见往日般光滑,摸到些许疙瘩。梅蕊疑惑的掀开被子,掰她的手到跟前。
一条条血痕,呈现黑红色,从指端到手腕,密密麻麻的,像是被爪子抓破了。
难以置信般瞪大了水肿的眸子,昨夜,自己竟然如此狠心待她,定是痛极了罢。梅蕊埋了头,伸出小舌,怜惜的轻舔血痂。
酥酥麻麻的,间中一丝痛,嗖的一下,拳头紧握,几乎擒住丁香小舌。紧绷的肌肤,手背已结痂的破损处,居然裂了开来,渗出小许血。
见了越发大的血滴,梅蕊心疼的不得了。若是强行掰开,只会惹得更严重,干脆将攥紧的拳头包在手掌之间,对里吹一口暖气。
绷紧的拳头奇迹般缓缓摊开,两人同时吐出一口气。
紧张的心得到舒缓,将已擦干净血迹的两爪子收进被窝。梅蕊用手顺了顺她额前的发,想起昨夜自己的恶行,便想着干些事来补偿大圆脸。
起床后,细心的替她掖好被子,梅蕊拖着疲惫的身子,打开门。
一缕耀眼的阳光突然穿过云层的缝隙照亮地面,光与雪互相映衬,刺眼的很。梅蕊顿感眩晕,险些跌倒,手掌覆于前额,适应了那光亮,方出门。
另一边,即使下雪天,亦是挡不住回家的路,吴惠昨日便命下人收拾好包袱,今日一早好出发。
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念去去,千里烟波,暮霭沉沉楚天阔。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寒冬节!
两马长啸一声,车轮滚滚,激起黄尘如烟,发出滋滋的声响,辗过落满雪花的地面,留下一道道复古纹路错杂的辗痕,彼此交叠,如同离别的心,乱如麻。
行驶中的马车,不再引来众人围观,因此离去没有来时的热闹,茫茫的田野一片雪白,房舍、群山披上了银装,荒凉更添凄凉。
挥手自兹去,萧萧斑马鸣。天空烟雾蒙蒙,沉沉欲坠,似载满离别愁绪的心。吴阿婆躬着腰,步履蹒跚的追着马车到了村口,嘤嘤低咽,依依不舍之情溢于言表。
白皑皑的雪地,是阿娘独自一人。一杯愁绪,几年离索。吴惠心酸的难以形容,微微昂首,不让泪水落下,盼着来年争气些,接阿娘进城,不要再尝这分离之苦。
阿娘越来越小的身影,眉头间的一抹担忧却总是挥之不去,终是难以抑制的垂泪,模糊了的视线,朦胧了年老孤独的阿娘,还有儿时的家。
山回路转不见君,雪上空留马行处,距离拉得越来越大……吴阿婆不顾自身安危,竟丢了拐杖,小跑起来,追出了村口。
若她闺女怀的不是男娃,加之她已年迈,身子不再硬朗,这一别或许是一辈子。真怕应了那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
见着那移动的瘦弱身子,这一大把年纪的,若是摔倒,可不是小事。吴惠吓得背脊发凉,伸出头大喊道,“阿娘,回去,回去”
吴阿婆耳聋眼又不好使,误以为她闺女是对她招手,竟跑的更起劲。
知她娘听不清,那摇摇晃晃的身影,吴惠更是惊出一身汗,忙呵斥小斯停下马车。
“若再耽搁,必定赶不上年三十晚的团圆饭,老爷会责怪的。即使老爷大量不怪罪,家里几个姨太太又都不是省心的,不知要生出何事”
吴惠罔顾自身安危的探出车厢,直教容嬷嬷逾距越礼的将她探出去的身子拉回,又道,“听老奴一句劝,您亦莫探出外面吹风,路途遥远,冷到身子如何是好?”
听了里面的话,精廋小斯权衡再三,不仅不停下,还狠狠得抽了马屁股一鞭子。
马车飞奔,带动的寒流吹起如花般破碎的流年,而阿娘跌跌撞撞的身子,成为命途中最深的记忆、最美的点缀,看天、看雪、看季节深深的暗影。
“老奴越轨了,有些话太太一定要听,您该保重身子,尽力生个小少爷,有了话事权,您好过,亦不负老太太的一番期盼”容嬷嬷安慰着泣不成声的吴惠,又拉下帘子,隔断了外面的世界,断了她的念想。
天冷地滑,上了年纪的人如何经得住这小跑。这不,累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