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南城,顺着唯一的官路,舒凝霜很快就看到了一大片高粱地。
赵青正带了福哥儿站在地垄边和一个四五十岁,穿了件青灰色葛布汗衫的老汉说着什么,那老汉一面说,手里还拿了几穗高粱穗比量着。
远远地看着,好一会儿,舒凝霜才下了马车沿着地笼上的小路来到几人跟前。
“……客栈那边都要忙翻了天,妹妹倒有闲心,竟跑这儿来了。”她看着赵青责备道。
“卖了第一批桃子,大家都已经轻车熟路了,根本用不到我。”赵青笑道。
契约早签好了,顾长生赵炳勋等人又都是信得过的,一早晨安排完所有事情,她手里的确是没什么事儿了。
卖第一批桃子时,她也是在摸着石头过河,是在闯路,所以才亲自跟着,现在都走上正轨了,自然不用她亲自盯着。
“也就妹妹的心大,才能做甩手掌柜。”换一个人,这么大宗的交易,早忙的天昏地暗了。
看着沐浴在朝霞中,浑身洋溢着一股轻松恬淡气息的赵青,舒凝霜心中说不出什么感觉。
一个百十来人乞巧宴,就把自己忙的脚后跟打后脑勺,几天几夜地睡不好。
而她动辄几十万两银子的出入,几百马车几百马车的货物说到就到,那么大的买卖,竟还这么清闲。
摇摇头。
这人和人真是没法比。
一面低了头看老汉手里捻开的一粒高粱穗,赵青又说道,“姐姐稍等,我马上就好。”
“妹妹看什么呢?”舒凝霜好奇地凑过来。
“高粱都遭虫子了!”福哥儿脆生生说道。
他拽过老汉手里的高粱穗,小手指在穗头上拨了拨,捻出一粒蜡黄色背后有两条浅褐色纵纹的小虫,也不害怕,就用手挑着递到舒凝霜跟前,“伯母瞧,就是这个!”
把舒凝霜看得头皮直发麻,浑身汗毛都立了起来。
“……快扔了!”
“没事儿,不咬人。”福哥儿嘻嘻地笑。
“福哥儿昨儿衣服上粘了几条这种虫子,我一问,才知道他钻过一片高粱地,就带了他出来瞧瞧。”赵青看着舒凝霜解释道,“这位老伯说,不是一亩两亩,石州城外这一片高粱、谷子地都遭了这种虫子……”抖了抖手里的高粱穗,“姐姐看,高粱穗都黑了,里面瘪瘪的。”今年的收成怕是最少也要打五折。
接过去认真地捻了捻,舒凝霜抬头看着老汉,“就没办法治吗?”
老汉摇摇头,指着远处的高粱地,“这虫子繁衍太快,一片一片的,根本没个治。”
舒凝霜皱皱眉。
“我也听吕师爷跟老爷提过,说是不仅石州府,我们谭西省的高粱谷子都遭了虫害。”
“不能喷些杀虫剂吗?”赵青问道。
没学过也没务过农,可赵青前世也听说过杀虫剂之类的农药,大面积喷洒便可,甚至连野草都能除去。
“没个治。”老汉摇摇头。
想起什么,舒凝霜忽然抬起头,“妹妹有没有办法治这虫害?”
这毕竟是她相公辖下的地区,能让老百姓多点收成总是好的。
治虫害?
还真把她当成无所不能的神仙了。
赵青瞪眼看着舒凝霜,好一会儿,才摇摇头,“我哪能治得了这些?”
水果催熟储运之法那是贩卖水果必备的常识,本身就是生意人,所有她才记住了,至于农作物病虫害防治这些纯农业科学的东西,她是真的一窍不通。
送了老汉一些散银,两人来到停在官路边的马车旁。
让夏竹去自己的马车,舒凝霜则上了赵青的马车。
面对面坐着,看着自上车就一直心不在焉的赵青,舒凝霜心弦绷的紧紧的。
想问问她对沈怀瑜因自己而死之事到底怎么看,又担心她会选择那残酷的报复,嘴唇动了又动,舒凝霜正心里正激烈地斗争着,赵青忽然抬起头,看着她认真说道:
“姐姐,我想重振沈家旧业,继续做粮食生意,你觉得如何?”
正恍惚着,舒凝霜定定地看了赵青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说了什么。
“继续做粮食生意?”她下意识低呼一声,“这怎么成!”
对上赵青那超越她年龄的异样沉静的目光,舒凝霜声音顿时又一停。
马车里非常沉静。
只听见吱呀吱呀的车轮声。
“那个……”足足几十息,舒凝霜才又放慢了声音,“妹妹是生意人,比我还清楚,当年杨家独得了西北防军十年的合作权,又成功将沈家挤出谭西省粮市,经过这五年的经营,早把谭西省粮市经营的铁桶似的风雨不透,前两年京城四大世家之首的丘家二爷还仗着自家的财力雄厚,又在京城有深厚背景,投了几百万两银子,硬生生地想插一脚进来……结果不到两个回合就被杨子骞打的落花流水,听说几百万两银子都打了水漂,丘二爷大病一场,差一点死去……”她看着赵青,“当年三爷那样一个鬼才,仰仗沈家雄厚的资金,只想在中州府开立一个裕盛堂分号都千难万难,最后差点落得家破人亡……妹妹,根本插不进来的……”
想起当年粮食霸盘的惨烈,赵青微微有些沉默。
舒凝霜想了想,又道:
“昨儿七爷和老爷还议论说,妹妹这储运催熟秘法绝对是空前绝后的,仰仗这个和你的天纵奇才,不出五年,妹妹就将成为整个大楚国水果行的翘首!成为大楚的水果之王,妹妹就一心一意做水果买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