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上马车,赵青顿时惊住。
难怪福哥儿嚷嚷着让自己过来。
太豪华了!
比寻常两轮马车宽了一倍的车座整是一张单人床,雪白的暖玉凉席,秋香色半新不旧的靠背垫枕,精致的雕花小桌,固定在小桌凹槽内的雕花笔筒,精致铜壶、茶盅,书架……林林总总,一应俱全。
简直就是一个移动的超级豪华小卧室兼书房。
不说别的,只那一张暖玉凉席就能买下一座酒楼。
赵青怀疑,前世的房车怕是也没有这么奢华。
她这面震惊,却没发现,趁她转身低头的瞬间,李霁抱紧福哥儿使劲亲了下他额头。
福哥儿怔了怔。
随即咯咯笑着搂了李霁的脖子,在他脸颊上吧唧吧唧亲了两口。
留下一汪湿漉漉的口水。
李霁整个人呆住。
“娘,快看啊,真漂亮!”
“娘,这床是玉做的!”
“这个真好看!”
“娘快看,这是什么!”
“……”
之前的一路是睡过来的,福哥儿根本就没注意马车内的摆设,此时上了车,一双大眼立时就不够用了,东摸摸,西碰碰,嘴里咋咋呼呼好奇的了不得。
李霁微微地笑。
赵青一个头两个大。
刚放下银质茶盅,福哥儿转过头就又去掰车座上镶嵌的黄澄澄通体油亮的铜制兽头扶手。
猛把赵青吓了一跳。
福哥儿最喜欢这种金灿灿的东西!
顾不得和李霁寒暄,赵青慌忙伸手阻止。
“小心掰掉了
!”
刚伸出手,小心的心字还没说出口,就听嘎巴一声,一只镶嵌在木质车箱上的兽头扶手就被福哥儿生生地掰了下来。
天啊!
赵青一阵头疼,直恨不能有个地缝钻进去。
“这不是我儿子,我不认识他!”赵青心里哀嚎。
李霁也错愕地定在那儿。
车厢内落针可闻。
也知道自己闯了祸,福哥儿拿着刚掰下的兽头扶手老老实实地坐好,扬了小脸朝赵青嘿嘿地笑。
“这孩子有些太淘了!”赵青歉然地看向李霁,“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到匠师给按上?”接过福哥儿手里的铜制兽头扶手仔细检查着,赵青板着脸,声音严厉:“……还不给李叔叔道歉。”
“对不起李叔叔。”福哥儿仰头看着李霁。
氤氲的大眼有丝受惊小鹿似的不安。
莫名地,李霁就想起小时候自己第一次随还只是个昭容的母妃觐见父皇,就因为淘气弄坏了父皇的皇冠,把上面的夜明珠掰了下来,父皇勃然大怒。
当众训斥母妃没教育好自己。
就因为这件事,年仅五岁的他就被迫与母妃分离,被硬生生送出宫,拜到乔先生的门下……为此,母妃在父皇的寝殿外跪了三天三夜。
可依然没有换回父皇的回心转意!
在哥哥姐姐们的嘲讽中被曹公公牵着手走出皇宫,五岁的自己当时内心是那样的彷徨无依……
光影重叠,看着眼前受惊小鹿般不安的眼睛,李霁恍然又看到了曾经无助的自己,心顿时揪成一团。
“不过一个扶手,掉了就掉了,这马车也早就该换了,才四岁个孩子,你那么凶干什么?”语气中隐隐透着丝不满,他伸手抱过福哥儿,低声哄道:“没事儿,没事儿,福哥喜欢,索性连那个也一起掰掉好了。”他指着另一面的扶手说道。
福哥儿目光闪了闪。
正要说话,想起什么,他又转头看向赵青。
赵青感觉肺子要炸了。
什么叫不过一个扶手?
是的,一个扶手不值多少银子。
可这却破坏了这辆马车整体感。
这马车,从外面看着平淡无奇,可光那独特的减震装置就值十辆普通马车,更何况里面的布置是如此的豪华。
虽然只是马车,可在这交通落后、工具极度匮乏的古代,这马车已经相当于一辆限量版的劳斯莱斯了,划一刀痕迹都会让司机心疼半天。
这么贵重的东西,他竟然为哄孩子就随口乱说早该换掉了!
这有钱人,还真是任性
。
只是,你有钱你任性,不要带坏了我们家福哥儿好不好?
我们可都是穷人家的孩子。
这是教育孩子的大忌!
尤其像福哥儿这种最善于看人眼色的孩子了。
胸口有股暴烈的火焰腾腾腾地往上窜,赵青有种想将这男人直接扔出马车的冲动。
只是,在要伸手的瞬间,赵青整个身体瞬间僵住。
久违的“当机”猝不及防地再次出现。
浑身散发着一股冰冷寒意,她端庄笔直地坐在车座上,静静地看着福哥儿和李霁,甚至连个手指头都动不了。
马车里静的没一点声响,压制得让人窒息。
很久没有看到娘亲发这么大的火了,福哥儿小脸上丰富的表情全部凝结,他慌忙挣脱李霁的手臂,乖巧地来到娘亲身边,爬到座位上,并排坐好。
怔怔地看着自己空空的怀抱。
一股莫名的空落让李霁打心底生出一丝暴躁。
这野蛮女人,还有完没完了!
孩子弄坏的是他的东西,他已经说没事了,她怎么还不依不饶的!
长这么大。
还从来没有人这样一而再再而三地忤逆他!
马车里的空气蓦然变得冷肃清冽,李霁的目光好似泛着冰冷光泽的利剑,瞬间涌起一股莫名萧杀。
福哥儿小手下意识抓住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