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看过来,赵青冲他淡淡一笑。
这笑容,明媚坦荡,仿佛能扫除所有阴霾,有种安定人心的温暖。
所有的不平和不忿消失的无影无踪,驰风翻腾的心瞬间平静下来。
“三奶奶安。”他躬身给赵青施礼。
赵青点点头。
“宝巾……”驰风声音百味陈杂。
他们曾经一起在书房伺候过三爷。
“我已经改名叫夏竹了,驰爷以后也叫我夏竹吧。”夏竹朝他笑了笑。
见驰风表情一直呆呆的,知他赌物思人,又想起了沈怀瑜,赵青在心里叹了口气,“亲属或余悲,他人亦已歌,他倒是个忠心的……”抬脚朝花厅正当中红木雕西番莲方案走去。
不疾不徐的脚步沉稳从容。
看着她一步一步登上那把庄重威严的太师椅,驰风一阵恍惚,有一瞬间,他仿佛又看到了那个高大挺拔总能给他安定感觉的身影正一步一步走向太师椅,嘴里还赞扬他,“……嗯,你做的很好,我看再锻炼一两年,你和掣电就都可以放出去做掌柜了。”醇厚温暖的声音萦绕在耳边久久不去,恍然间,他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直到夏竹叫,他还怔怔的。
回过神,驰风才发现,先前簇拥着赵青的众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退了出去,厅中只剩下夏竹和一个正坐在方案旁铺展纸墨的跛脚小丫鬟,而夏竹正搬了一张红木雕花靠背椅放在他身边,“三奶奶请驰爷坐儿!”
“奴才不敢。”他给三爷回事一向站着,“三奶奶有事只管吩咐就是。”
知道这古代尊卑苛严,见他不坐,赵青也不勉强,开门见山道:
“打着给三爷写祭文的旗号找你来,我是想了解一下三爷当初和杨家争霸,囤粮的事情。”抚了抚高高隆起的小腹,“这件事对我们母子很重要!”忠心于沈怀瑜,他心里未免会对自己这个鸠占鹊巢的人有抵触,有些事直接说出来,更容易消除彼此的猜忌。
相信为保住沈怀瑜这唯一骨血,驰风会妥协的。
没想到赵青会这么坦然,驰风微微发怔,看向她的目光有些许探究,瞬即便敛了去,欣然道,“三奶奶有事只管问,奴才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收尽粮食囤积居奇,掠夺众商家利益,以求一人控制市场,乃是取寡之道,历来为商界所不容。”独霸垄断自古是商界大忌,“身为精明老辣的生意人,三爷更应明白这个道理才是,为什么还要这么做?”赵青不相信这会是沈怀瑜的初衷。
恍然被闪电击中,驰风浑身猛然一颤。
他下意识地看向正坐在玻璃门外的石凳上一边做针线一边抬头往这面瞧的吴妈妈巧兰香彤等人。
夏竹也跟着看过去。
心里不由暗暗赞叹。
难怪三奶奶执意要选在这里,这珍珠塔上的花厅四壁都是透明玻璃,举目一扫,四周情形一览无遗,而由吴妈妈带众人守在外面,能看到里面的一举一动却听不到声音,既不违背老太太的吩咐又保了密,还防止了其他人爬门缝,真是一举数得!
心忽然一动。
当初三爷建这珍珠塔时是不是也有此意?
要知道当时三爷刚接手家主也是举步维艰,身边不知被大太安插了多少奸细,也只有在这里谈事情最安全了……只一眼便明白了三爷建这珍珠塔的深深用意,难怪大家都说这三奶奶心智不雅于三爷在世!
正胡思乱想着,耳边响起赵青半是调侃的声音。
“……你放心,他们听不见,你只注意别总露出一惊一咋的表情就好。”
把夏竹吓了一跳。
别看只是个小厮,打小跟着沈怀瑜,这驰风的眼界比裕盛堂的大掌柜都高,一般人他根本瞧不上眼,三奶奶怎么能这么冒失?下意识地看向驰风。
驰风错愕地抬起眼。
赵青郑重地点点头。
不知怎的,驰风忽然就想起小时候和三爷报复独眼三的事情。
独眼三曾经是古澜镇一霸,姓马,家里排行第三,因被人打瞎了一只眼,大家都叫他独眼三,虽不敢和沈家作对,他却欺负二老爷软弱无能,常常当众奚落二老爷是个“缕败缕战英勇无敌”的不倒秀才,三爷气不过,就带着他和掣电一个把风两个行动,偷偷把独眼三家的茅坑板一边锯开一条缝,只留一小截连着,撒土盖了,正巧那天独眼三喝多了,一头就栽到屎坑里。
记得他们三人远远地看着,既兴奋又害怕,拉了手拼命地往回跑,直回到三爷屋里,才放开胆哈哈大笑,怕独眼报复,三人又拉钩发誓,打死也不说出这件事,从此有了第一个共同的秘密。
好像就是从那以后,三爷开始把他们看成了心腹。
看着眼前这双沉静的充满信任的目光,驰风心中陡然生出一种他们正在合力做一件秘密事情的错觉,一种被信任、被看重的感觉油然而生,布满阴霾的心忽然明朗起来。
“先祖曾因争霸吃过大亏,特意留下‘沈家后世人经商不得与人争霸’的遗训,身为家主,三爷怎敢违背?”他正了正神色,坦然道,“三爷生前的初衷并不是要与杨家争霸。”
“先祖遗训?”夏竹惊叫。
来沈家这么久,这个她还从没听说过。
“是和老祖宗的生意警言写在一起的,只有家主能看到。”驰风解释道,“奴才之前也不知道,是老太太曾阻拦三爷对杨家动手,提到过先祖遗训,奴才才知道的。”
难怪这里的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