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沉碧点点头,听马文德又道:“罢了,罢了,奴婢做的再好再周全始终保不齐哪天也惹点飞来横祸的,主子要拿你出气,你只管是忍着就作罢,只对你有好处,现下看不出个什么,总有一次你也熬得出头儿的。”
方沉碧应声:“我知晓了,表舅舅放心在这伺候,我先走一步。”
等着跟翠红回了自己屋子,脱了衣服一瞧,顿时惊煞了马婆子和翠红,方沉碧本就肤质白皙莹润,人也瘦弱,身形更是单薄的很,现下背上头留下赫然一道红的略略泛紫的印子,横梗在脊背之上,足足有半尺来长。
马婆子看的不忍心,让翠红打了热水泡白棉布,等着热透了就拧起来绞干了水敷在红印子之上。又用手指轻轻按了按伤处,见方沉碧疼的直往前躲,恨道:
“也都是吃斋念佛的老人家,怎的下手这么重。也可怜你年纪还不大就得跟在大夫人身边做事,且不说大夫人的性子狐疑又精明,便是由着她惹了事端就拿你做盾这点,也是让人心里头不舒服,这倒是什么时候是个头儿呢。”
头儿?方沉碧从来没想过这件事,在蒋府八年,她领教的更多的是如何让自己清楚的看着她自己经历的这一切,如何周旋,如何盘算,如何见招拆招。若说现代人聪明,那古代人更不傻,有着跟现代人完全不同的规矩,想法和习俗,那些现代人的做法在这里完全无用武之地。她在学,学怎么才能做得一个高门大院里头管事的丫头,与其说不负马文德,不负方安,不如说不负了她自己。
而方沉碧更懂,蒋煦一日不死,她便注定是那个院子里头的女人,没比谁高贵多少,唯一能算得一点优势的便是颇得大夫人喜爱,而这一点又恰巧是蒋煦所痛恨的,可说到底,方沉碧并不愿意讨谁欢心,只是她若不屈,最终倒霉的只有她自己。这样一个牢笼困着她,要么死在这,要么适应活在这,两者只能取其一。
热水有化瘀驱肿的功效,可刚刚落下的棉布帕子就似揭了她时伤处的一层皮一样,她不自觉的躲了躲,又被马婆子扯了过来:“挺着点吧,不敷着保准你明儿都起不来床,弯不下腰,好歹是没伤到骨头,你干活时候悠着点,少走路,多休息呢。”
方沉碧咬咬唇挨着,突然问:“马嬷嬷,今儿明月在院子里头遇见我问了一件事儿。”
“啥事?”
“听说三少爷要回来了,可是有这码子事?”
马婆子斜了一眼,答:“也说不准的事儿,去年三少爷说要回来一趟的,后来怎么着,不是还一样没回得来嘛,听说京城的铺子又开了几家,三少在那头又接了别的生意,平素忙的要命,这次说是给老太爷诵经办斋宴才要回来,可现下老爷都病成这样了,斋宴办不成了,三少爷未必能回来。”
浮起的心又突兀的沉了下去,说不上是庆幸还是隐约有了失意,方沉碧眯了眯眼:“那嬷嬷可得问得清楚了些,若是三少爷要回来,里里外外还得有不少东西要采办,现下正好赶上老爷病了,府里大事小情忙昏了人头。大夫人老太太这功夫早就不管事儿了,我这面还得跟得紧些,莫要办的不好看,坏了规矩,到时候大夫人也要怪的。”
马婆子见方沉碧这么说,算是放了心下来,笑道:“我也是听我家老头子说,三少在京城也是认得了别家富贵公子哥,就是京城首富李家的大公子,还说是准备一起做矿产生意,算下来也是包赚不赔的买卖,前儿些日子才从京城铺子里头挪了银子打通关系去了,听说可是有门的很。你看我们三少,自己开的铺子自己赚,赚了又去干更大的,瞧着吧,将来准是一方人物。”
方沉碧听着不说话,心里是喜,喜的是蒋悦然到底是争气的,她只想看着这么一日,蒋府里不管谁再给他荣宠,抑或者将他从高处往低了推,只管是都影响不到他,他的命数和未来只有掌握在他自己手里才是最安全的。再看这腐朽又混乱的蒋府,她只要看见蒋悦然离这里越远,心里就更加踏实安慰。
因为蒋煦找人,方沉碧也没敢在自己院子里头多耽搁,去慈恩园的时候,宝珠也不在屋子里,蒋煦一个人站在桌子边练字。也不知是什么时候开始,他也觉得练字这事儿十分有趣,说不上是为什么,只是一笔一画随心所欲的写,心也跟着畅然起来,就像真的就从此自由不受束缚一样。
见方沉碧进了屋子,翠红跟在身边,蒋煦朝方沉碧道:“来,你来瞧我写的这几个字如何。”
方沉碧走过去,探目一瞧,随即点了头:“少爷的字一向写的极好的。”
蒋煦闻言笑:“那你来写给我看,我看你到底长进到了什么程度。”
方沉碧应是,提身靠到桌边去,她执了笔,微微倾身,却还不见蒋煦离开,他只是微微退了一步拉开与桌子距离,方沉碧靠近桌子后,等于是站在蒋煦与桌子之间,这气氛实在太过暧昧,让方沉碧有些不安心。
“怎的不写?”蒋煦声音很轻,方沉碧硬着头皮弯着腰,尽量不碰着蒋煦的身子,拗成一个尴尬又僵硬的姿势,极快的写了两个字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