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乾知道一个秘密:
如今的皇后,他的母亲并非是父亲的正妻。当年,父亲与杨淑妃一见钟情,父亲向炀帝求娶了公主。一位公主下嫁臣子家里,任凭谁都知道不可能作为侧室。
而与此同时,祖父与外祖父又在早年定下儿女亲家,父亲这边也不能不娶母亲。杨淑妃不想父亲为难,那样温婉清冷的高傲公主,也主动与长孙妹妹共同管理家里事务,不论尊卑。这样就避免父亲违背祖上的意思。
后来,隋朝灭亡。杨淑妃成了亡国公主,万念俱灰之下,每日里礼佛,性子越发淡,咋一看都不像是世间之人。那眉目清清冷冷,丝毫没有凡俗的蝇营狗苟。
李承乾小时候最喜欢去杨淑妃的住处,就因为在那里特别宁静。连带他的三弟李恪也是这样的性子,极其聪明,却眉目越发清冷,只有在说起他的仙女的时候,眉目里才全是笑意,才能让人觉得他是属于这世间的人。
再后来,父亲成了秦王。
舅舅认为一个亡国公主不足以成为秦王妃,而且她不问世事,成日里礼佛,管理家里的事务还得落在他妹妹身上。
那一晚,他猓父亲沉默了许久,说:“我去问问她的意思。”
舅舅没说话,父亲径直走了。他也从小道偷摸去了佛堂,杨淑妃只是笑说:“陛下,我一心向佛,这王妃不王妃的,我没心思。长孙妹妹做得很好,她是最适合的。”
“可是你这般,恪儿以后,就不是嫡出。你——”父亲叹息。
“父亲,不是嫡出,有什么害处吗?”奶声奶气的声音响起。
李承乾一惊,原来三弟也在这里。
“不是嫡出,你就不能继承父亲的王位。”父亲简单地解释。
“这有什么呀。王位给大兄就是了啊,大兄才华横溢,对我们又好。他继承了王位,肯定会对我们好的。才不会像大伯那样,对父亲不好呢。”李恪奶声奶气地说。
“你这话,胡扯。”父亲厉声喝道。
“我也就在父亲面前说说罢了。只要父亲还爱我,是不是嫡出又有什么关系呢?而且大兄继承王位,他会守护我们的。”李恪继续说。
“恪儿啊,你现在还小,你不明白。”父亲说。
李恪打断父亲的话,说:“父亲,是你不明白呢。我对王位没什么兴趣呢,我只想着快快长大,能早点见到神仙姐姐。”
“你又提神仙姐姐,你这孩子,我改天找方士给你瞧瞧。”父亲叹息。
杨淑妃道:“我与孩子就是这个意思。我觉得长孙妹妹更适合秦王妃这个位置,恪儿也觉得承乾更适合将来继承王位,守护我们一家人。”
父亲终于没有说什么,默默离开去向舅舅长孙无忌回话。
李承乾则蹲身在房后的草丛里,一动不动。过一会儿,又听见杨淑妃问:“恪儿,母亲再问你,你是真不后悔?”
“母亲,有什么好后悔的?”李恪反问。
杨淑妃沉默许久,才说:“你父亲方才没有说,现在我就明说了吧。如今,你大伯父与三叔对你父亲步步紧逼,这态势很是微妙。若是你父亲胜出,将来他的嫡长子就可以是太子,是未来的帝王。”
李恪一听,笑了,打趣说:“我倒是什么好事,原来是这个。母亲,我是真没兴趣。你看做帝王有什么好?要操心全天下,想要逍遥自由,或者陪伴母亲都不一定有时间。而且,后宫佳丽无数,我从前听嬷嬷们闲聊,说这帝王的后宫那么多女子,可没几个是真心向着帝王的,那些女子都是各大世家送进宫去的。那多没意思,多无趣啊。”
“你可想好了?”杨淑妃很严肃地问。
“想好了。我不喜欢那位置,而且我认为承乾更适合。”李恪奶声奶气地说。
杨淑妃叹息一声,说:“那么,恪儿,从今天起,你就要低调,不要显示你的任何才华,最好是忘记你的才华,处处藏拙。”
“好。”李恪干脆地答应。
“还有,你要时时刻刻谨记今日你的选择,全力支持你的大兄。”杨淑妃叮嘱。
李承乾在佛堂后的黄草丛里一直坐到月落黄昏,杨淑妃母子去用膳了,他才慢腾腾离开回到自己的院落。一回去,奶娘就抚着胸口问:“我的大公子呀,你去哪里了?”
“出去骑骑马,然后在草丛里睡着了。”他编了谎话。
“你这孩子还真是心大。”母亲温柔地说,顺手将他身上的青草都捡下来。
这一刻,尊卑已分。
后来,他做了太子。长孙无忌无数次挑拨他跟李恪的关系,时时刻刻都在讲李恪是他最大的拦路石,是他最大的威胁。
他真想拿起一只瓢舀上满满一瓢大粪泼他一身,然后义正言辞地喝道:“他是我的兄弟,这位置本该就是他的。若是他想要,我就给他。”
他一直认为太子之位是李恪的,甚至有好几次以没法胜任为由去请辞,半路上就被李恪截住。李恪个小屁孩还义正言辞地教训他:“你是大兄,你想逃避责任?”
他白了李恪一眼:“贤者当之。”
“别逗了,大兄。我们这一家子还指望着你保护呢。父母会逐渐老去,你看朝堂上那些人心怀鬼胎。你不成为父皇的左膀右臂,谁去?”李恪很严肃地说。
“你。”他瞟他一眼。
“不要,我志不在此,便不适合。别的弟弟们,更不适合。”李恪踮起脚拍拍他的肩膀,很认真地说,“兄长不要惧怕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