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更)
江承紫严肃认真,跟宣誓似的。
长孙无忌微微眯眼,掂量一番,说:“促使我来走一遭的,有两件事。一件是我想换个继承人;第二件是重光写的信。”
“哎呀,国舅呀,换继承人这种事,就当我没听过。这是秘密呀,秘密,你要讲究点啊。我毕竟是你敌对。”江承紫叫起来,满心里想的是:果然是这样呀,果然是长孙冲出问题了啊。
“别一口一个敌对,蜀王可叫我舅舅呢。”长孙无忌反驳。
“他是懂礼貌的好孩子,遵纪守法。可我不是呀,我是有啥说啥,藏不得爱与恨。”江承紫说得特别一本正经。
长孙无忌倒是哈哈一笑,说:“你这孩子就知道逗舅舅开心。”
“我说实话呢。”江承紫特真诚地回答。
长孙无忌不理她,兀自说:“我那长子从小聪敏,做事严谨,很少让我操心,却不计最近做事越发不靠谱,且一意孤行。我自觉他担不起长孙一族,故而萌生了换继承人的想法。”
“你想换成长孙濬?”江承紫问。
长孙无忌没点头,也没摇头,只瞧着窗外的一树葱茏,缓缓地说:“重光是个很好的选择,至少他不像他表现出的那么荒唐。”
“国舅呀,说句让你扎心的话,你长子是暗地里不受你摆布,长孙濬就是那种明着也不受你摆布的。”江承紫说,心里暗搓搓地爽。
长孙无忌一顿,点头,说:“你说得很有道理,因此,我在考虑。”
“可你不该在这蜀王府考虑啊,你该回去,焚香沐浴,关起门来静静思考。”江承紫提议。言下之意就是喊他赶快撤退回去。
长孙无忌斜睨了她一眼,道:“阿芝,你就这么不待见舅舅?”
江承紫正要点头,长孙无忌立马抢着说:“你别回答,我知道你要直接说。”
“哦。”江承紫笑嘻嘻的,拿着扇子摇了摇,又开始嗑瓜子。
长孙无忌则是沉默了,径直瞧着窗外,想着自己如何会来到这里。其实,他一直没想过要来跟李恪和杨氏阿芝谈一谈,而且是这种奇怪的谈话方式。
昨夜,他在书房给了长子最后一次机会,但冲儿在书房的表现让他极度失望。他甚至看得出冲儿表面上的服从赞同,实际上他的那一双眼却表明他根本没有听进去他任何话。于是,他萌生了换继承人的想法。尔后,他想与徐伯一席话,整个人清明了不少。
回到了卧室,夫人早早睡去。他一人坐在外间,心事重重,瞧着墨黑的天,想到了老三重光写的信。
老三信里有句话说:“父亲,医者仁心,但对于病入膏肓的肢体,医者的理论是宁愿残废,也要舍弃腐烂没救的肢体。在我所见,长孙一族各房离心离德,无药可救,即便是你才华横溢,谋略过人,也救不了,最终还会被病体所累。”
“也许,是该走另一条路了。”他萌生了这样的念头。
这样的念头一萌生,他就越发不想继续再这样下去。
“是啊,人不能在一条路上困死。从前,跟陛下劝太上皇起兵时,不就是这样说的么?”他内心激荡起来,想起那些燃情岁月。
尔后,他拿出重光的信,逐字逐句地看。重光在信里提到,让他豁然开朗的人是蜀王李恪和杨氏阿芝。还让父亲换个角度去看待这两人。重光强调他们所求所愿并非蝇营狗苟之辈所求,对权力也没有什么yù_wàng,希望他不要老眼光死脑筋只从一个角度去看他们。
重光的字里行间充满了对这两个孩子的推崇,说他们是妙人,还充满了对他这个父亲所为的不屑与鄙视。他看完后,却觉得心情舒畅多许多。因此,越发对李恪与杨氏阿芝好奇。
因此,下了早朝,他就决定来拜访一下这两个孩子,瞧一瞧他们情况是否如同跟老三说的一般。可是他身份特殊,若是贸然前来蜀王府,必定引起轩然大波,还会带来不必要的猜测。
于是,他回到长孙府,借口困乏要休息一番。尔后,他独自乔装打扮,以一个仆人的身份出了门,转悠到集市,雇佣了一辆马车来了蜀王府,向蜀王府递上了名帖。
接收名帖的人是个小厮,为人非常谨慎,但修养极好,并没因他衣着普通而怠慢,只让他等一等。片刻后,蜀王便差了管事王伯来请了他入内,引了他来到这书房。
当时,李恪正坐在临窗的竹榻上看书,一袭月白袍子,乌黑长发披拂在身后,宽袖曳地,赤脚放在案几上,很是不雅观。然而因其酷似他的先祖独孤信,因此那长相极好,即便是穿得放荡,也不让人觉得违和。他略一转头,日光正打在他脸上,薄薄一层,如玉一般。
长孙无忌暗叹:真乃璧人也。
李恪施施然站起身,微笑道:“舅舅这模样,我差点没认出来。”
他语气随意,丝毫没有因他的来到以及这到来方式有所惊诧。长孙无忌先前有些紧张,想着如何应对李恪,这会儿也放松下来,说:“我地朝中重臣,你是庶出皇子,我来瞧你,自是要谨慎些。”
李恪还是笑了笑,然后朗声吩咐在屋外伺候的老者看茶。
看茶的老者正是蜀王府管事王伯,长孙无忌曾见过这老头,是杨淑妃一直带着的随侍,起初是隋帝身边的舍人,因伺候公主寄养弘农杨氏,后来便也一并随着公主嫁给了当今陛下,跟她的妹妹平起平坐。
王伯前来奉茶,神情颇为防备,长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