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伯的船屋,是所有船屋里面最简陋的。
船篷上到处都是用各种布料、塑料补的大洞,船舱里没有任何家具,昏暗而低矮。
他吃住睡都是在一条油腻腻的毯子上。
陪在这老人身边,我总觉得不自在,那股呛鼻的腥味越来越浓。
“丁伯。你知道隔壁几家人都去哪了?怎么没看到他们?”我盯着丁伯佝偻的背影,用很随意的口气问了一声。
丁伯没有回话,依旧在摆弄着那小煤炉上的东西,他剁了一点生菜,丢到了里面。
我无奈了,加大音量。将自己的话重复了一遍。
那丁伯这才听到我的话,“走了,他们好多天前就走了撒,都走了,也不跟我说一声,这些人……哼!”摇摇头,他忽然冷哼了一声,语气里有浓浓的不满。
“路三傻的娃娃我还给他买过糖吃。也不跟我说话……大毛我帮他养过小龙虾,就给我几百块钱……这些人,哼!”
丁伯开始剁鱼,菜刀将砧板剁得哐哐的响,一片寂静中,我心都莫名的跟着哐当作响。
我认识丁伯说的路三傻,那是个跟丁伯同龄的爽朗老汉。他孩子都三十多岁了,是个老实憨厚,不怎爱说话的中年渔夫。
丁伯说给路三傻孩子买过糖吃,那是多少年前的事了?起码二三十年前了吧。围肝上血。
多年前的事,这老人竟记得一清二楚。不过我记得。路三傻对丁伯应该是最好的人啊,经常送丁伯吃的,即便他孩子----那中年渔夫不怎么跟丁伯说话,丁伯也不应该记恨啊。
哎,这孤寡老人丁伯太偏执了……
“好了,小伙子,吃饭了。”
丁伯忽然将小煤炉上的铝锅端起来,放在了我面前。
他手很脏,端上来的东西,此刻却氤氲着一股浓浓的香味。
刚才我就闻到这香味了。现在近距离内再闻这香味,简直香气扑鼻,勾引得我嘴里的馋虫都要跑出来。
垂涎欲滴。
没想到,丁伯做菜的手艺有一套,真是意料之外。
“愣着做什么,吃撒?藕炖筒子骨。用小锅闷了大半天。”丁伯催促我一句就没理我了,转过身,又开始去剁鱼。
老人家竟也有热心的一面。
我拿起面前的碗筷,揭开那黑黝黝的小铝锅盖子,一股浓郁的肉骨香味铺面而来。
藕用的是吴江黑藕,香味醇厚,几根粗壮的筒子骨上,能看到澄澄的骨髓。
一片片熬得发白的大肉呱哒在骨头上,散发诱人的肉香味。
我不禁咽了口口水,举起筷子,夹起一根筒子骨,在上面狠狠咬了一口。
肉闻起来香,但吃起来味道有点偏甜,还有点酸,油腻腻的,仿佛是粘在舌头上,给我一种很古怪的感觉。
刚一咽下去,我肚子就一阵翻江倒海,有一股强烈的恶心涌上来。
仿佛是我身体,在排斥这肉片。
嗡----
脑海里忽然响起奇怪的蜂鸣声,我莫名的一阵阵头晕目眩,吞咽进肚子里那片肉,仿佛是活的,在我胃里面跳跃,仿佛要从我重新从喉咙里钻出了,跳出去。
我整个身体都在排斥着片肉。
怎么会这样?我这是怎么了?
哐当当,丁伯佝偻着身躯,依旧在前面低头剁鱼肉,完全没有察觉到我的异状。
“吃、吃好啊……嘿嘿……”他低着头,嘴里嘀咕着。
恍惚间,我看到他嘴角逸出一丝诡谲的阴沉笑容。
我忽然想到一个问题,这是什么肉?
丁伯给我吃的是什么肉?
“嗯?什么东西?”
暗沉的船舱里,朦胧的光线中,我恍惚间就发现发现面前蹲着一个人。
不,准确的说,应该是两个人。
他没有皮,眼睛鼻子都被人挖开,到处在流血。说是蹲着,其实他根本就没有四肢,就像是一尊雕像,被人放在了那里。
他在看着那个小铝锅里的肉块,眼睛里流淌出血泪。
在他裂开的胸膛里,还藏着一个小东西。那是一个小人,那小人看上去是个孩童,连头都没有,蜷缩在里面。
两个人以一种很奇怪的方式,纠缠在一起。
我一下明白了,我面前的这两个怪人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他们是冤魂!
忽然双手手臂传来了一阵异动,四股黑气顺着我手臂蔓延,萦绕在了那些骨棒跟藕汤上。
这四股黑气仿佛饕餮之徒,拼命的吞吃起来。
竟是四个恶鬼轿奴,自行脱离了我手上的恶鬼刺青,钻了出来。
吃得呱啦的响,转瞬间一锅肉骨汤只剩下了那些大棒骨和汤汁,骨髓都被吸得干干净净。
啾啾、啾啾----
毕竟是白天,阳气很盛,四个恶鬼轿奴不能显化,也不能对我说什么。
等他们将小铝锅里的东西吃完,我忍不住哇的一下,两只手趴在地上疯狂呕吐。
一大片白肉,随着我吐出的污秽,从喉咙里跳出来。
肉片上,这时候我看到了蒙蒙的黑气。
这是怨气!
骤然间,混乱的神经像是被闪电击中,整个人也随之清醒。
我一下明白过来,我吃的究竟是什么东西----那是人肉!
而且,小铝锅里炖的,是两个人的人肉,一个大人,一个小孩!
难怪肉闻起来这么香,古代一些野史小记里面,就曾经有记载,大灾之年,人肉就有“十三香”的美誉,香味浓郁之极。
四个恶鬼轿奴如饥似渴的吃肉,也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