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自楚入秦,芈姝嫁妆众多,所以在有些路段,甚至都要特意绕个弯,走到铺有轨道的驰道上,这才减省马力,免得耽误行程。
芈月当年看到,便觉得有些奇怪,只是那时候与甘茂不合,不好打听,后来又遇义渠伏兵,经历各种事情,直至脱身,入了秦宫,便也无心问起。这次出宫,又遇上此事,此时与赵胜也熟悉了,就不免将心头疑惑问了出来。
赵胜不以为意,笑着解释道:“芈夫人真是细心。您看这一路行来,有些国路上就有木条铺成的轨道,马车载了货物,在特有的轨道驰行,便能事半功倍。”
芈月却问:“可是既然是为了方便运输,那为什么列国的轨道都是不一样的呢?”
赵胜微笑不语。此事解释起来,颇为麻烦,他想着如何措辞,才能让芈月明白。
芈月却是当年随着秦王去过墨家工坊的人,当下微一沉吟,便道:“妾见识浅陋。依我看,恐怕是因为列国之间战事连年,这种轨道在战时运送大量辎重,尤其方便。但自己方便,也要给对方造成不便,所以列国不约而同地采用了跟他国不一样的轨道。公子,我说得对吗?”
赵胜大惊,这时候才定睛看了芈月一眼,叹道:“能够看出这一点来,芈夫人果然不是常人。”
芈月叹道:“虽然如此,终究不便。但愿有朝一日,天下同轨,则东来西往,不必如此麻烦了。”
赵胜失笑:“天下同轨?唉,古往今来有多少英君明主有这样的狂想,却终是不成啊。”
芈月不再说话,两人默行一段路以后,她便以马鞭指着前路:“自此出关,向北就是燕国,想当年公子胜就是于此处与魏冉一起入燕国的吧。”
赵胜看着芈月。心中暗自思量:“不错。”
芈月看着赵胜,忽然转了话头,提起往事来:“想当年赵国势力不及韩魏两国,但赵侯虽然年轻。却见识非常。出兵扶助燕易后母子回国继位,经此一仗,既得了燕人的感激,又令得赵国在列国之间声势大张,更加打击了中山国与齐国的气焰。赵侯有如此长远的见识和恢宏的气量。义助孤儿寡母复国,利己利人。这些年来赵国日益强盛,皆是赵侯英明卓识之故。”
赵胜听得她夸奖父亲,也不禁得意,拱手谢道:“多谢芈夫人夸奖。”
芈月看了他一眼,意味深长地道:“我母子如今离秦入燕,不知何时能够回秦。但愿我将来,也能够有易王后的运气,能得贵人相助。”
赵胜心头一凛,定定地看着芈月。眼光又转移到马车内的嬴稷身上,忽然笑了,向芈月拱手道:“胜愚昧,不懂夫人的深意,但我想,必会有人懂的。”
他一路将芈月等人送出国境,于燕赵国界与芈月母子道别。
芈月施礼道:“多谢公子胜一路护送我母子入燕,若有机会,定当还报。”
赵胜还礼道F了。”
芈月道:“请公子胜代我向赵侯致谢。”
赵胜道:“胜也代父侯多谢芈夫人夸奖。可惜行程匆匆,父侯不得与夫人交谈。否则定当引夫人为知己。”
芈月微笑道:“来日方长,我相信将来一定有机会当面向赵侯致谢的。”
赵胜看着芈月,意味深长地道:“胜亦愿有机会能够再为夫人效劳。”
芈月一行远去,赵胜凝视良久。拨转马头道:“回邯郸,我要即刻见君父。”
他身边的亲信壮着胆子问了一声:“公子,您向国君请假说要替朋友办事,国君已经准您三月之假,如今才不过一个多月,何必着急?”
赵胜冷笑:“你懂什么?此事。我须得立刻禀报君父。”
当下一行人疾驰回邯郸。
芈月一行人离赵入燕,一路直向蓟城进发。
他们出发的时候,已是秋季,这一路行来,进入燕国的时候,已经到了初冬。
芈月当年从楚国到秦国的时候正值夏季,这气候变化倒不觉得什么。此后都是在宫中,衣暖食饱,除了觉得吃食上一时难以适应外,其他倒也没有什么感觉。直至那两年随着秦王巡视四畿,这才真正感觉到西北之地与江南水泽的区别。这次入燕,轻车简从,一路上并无多少照应,所以只觉得马车四面漏风,越走越冷,似走进了冰天雪地一样。
薜荔已经因为风寒而病倒,女萝还勉强撑着,嬴稷也受了风寒。芈月却是自从病了一场之后,虽然人瘦了一圈脱了形,但条件越是困苦,她反而越是坚韧。
一路行来,不消说他们妇孺之辈,便是杜锦带着的秦兵也病倒数人。
马车进入蓟城的时候,天空已经飘起了雪花,蓟城如同一片冰雪世界。
芈月一行人的马车驰过蓟城街头,人们好奇地张望着。芈月掀开帘子,朝车外看去。
与楚国房子以竹木为主、秦国房子以砖瓦为主不同,燕国的建筑更多以石头为主,屋顶上盖着厚厚的毛毡。来往的庶民黔首或穿着羊皮袄,或穿着暗色的绨袍。而往来贵人则穿着外罩鲜艳锦缎,只在领口、袖口和边缘下摆露出毛边的裘服。
蓟城又比其他地方更冷,纵此时芈月已经穿上了厚厚的裘服,但车外一股冷气扑面而来,还是让她打了一个喷嚏。
嬴稷亦是裹得厚厚的,缩在芈月的怀中好奇地问:“母亲,燕国怎么这么冷啊?”
芈月轻抚着他的小脑袋回答:“是啊,燕国的冬天是很冷。我小时候听说,燕国的冬天,是能够冻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