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十三迅速地扫向插图旁边的文字,因为是竖体繁文排版,写的又都是一些专业术语,他读起来很费劲,只看懂“人体”“傀儡”几个词。
一种下意识的反应让他抬起了头,卖书的干瘦老头正站在摊位后面盯着他的眼眸,脸上洋溢着一种古怪的笑容——跟书里画的那个人的表情几乎一样!邢十三只觉得脑袋里“嗡”的一下,忍不住向后退了一步。
“怎么着,喜欢这书啊?”老头说话了,声音干哑干哑的,像是从磨盘里压出来的一样。
“嗯,还行。”邢十三喉结滚动,咽下了一口唾沫,“这书,卖吗?”
“不卖,这本书是我自己留着看的。”老头指了指其他的书,“这些都卖,你想要哪一本,我给你便宜点。”
“哦,那不用了。谢谢。”他将书放回去,尽量自然地点了点头,然后朝着徐东昊走了过去。他的双腿好像上了发条,走起路来都不会打弯了。
脑中始终挥之不去的是那几张插图,人体、傀儡,暮然之间,联想到曾经在野史中看到的一个故事。
说是在清朝乾隆年间,有一个走江湖的卖艺人,叫阿四。这个阿四身无长技,却养了一条黑狗十分听话,通人性,让蹲就蹲,让跳就跳,让作揖就作揖,还会认字算数,凡是看过黑狗表演的人无不啧啧称奇,而阿四就靠这条狗也混得个小康生活。
有一次阿四又在闹市带狗卖艺,围观的人甚多。正在此时,当地县令乘轿从此经过,黑狗突然发狂冲出人群,拦在县令仪仗队前做作揖状,衙役喝之不去。县令心觉有异,便将黑狗与阿四一同带回衙门审讯。公堂之上,黑狗突作人言,语惊四座。
黑狗自言是本地某村人氏,六七岁时被人贩子卖于阿四。阿四先将他灌之以软骨散,折断其手脚,然后将刚剥下的黑狗皮趁热带血裹之,又涂了些药膏,狗皮便像胶一样长在了身上,逐渐跟皮肤生在了一起。阿四又用药坏了他的喉咙,只能做狗吠而无法人言,随后阿四便带着他四处卖艺,以此谋利。日久之后,他的声带逐渐恢复,却一直不曾露出破绽,只待能够有申冤的机会,于是便有了之前闹市拦轿的一幕。
黑狗言罢,举座皆惊,阿四亦对罪行供认不讳,遂被收监,于秋后凌迟处死。此事引起民间颇多议论,被当时的文人收录在笔记当中。
这个很久之前读过的故事现在忽然跳出来,绝不是偶然。一念至此,使得刑十三的心中总有一种挥之不去的阴霾。
狠狠的甩了甩,暂时将脑中的思绪抛弃。
徐东昊正蹲在地上摆弄一个小玩意儿,那是一个木头做的小狗,很精致,拳头大小,会绕着圈儿走路,有人一喊“尿”,它就会停下来抬起后腿做撒尿状。徐东昊就蹲在那里不停地喊着:“尿!尿!尿!”那小狗就不停地抬腿,抬腿,抬腿。
邢十三当时的确惊了一惊,不过瞬间恢复正常,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说:“耗子,该回去了。”
徐东昊没有转身,依然兴致勃勃地指着那木头小狗说:“真神奇,怎么回事?”
亏他还是本地人,连这点小把戏都不知道。在那木头小狗身上拴着一根肉眼看不到的透明细线,细线另一头就在卖家的手里攥着,用以操控小狗动作,徐东昊刚才不停地喊,可把卖家给累死了,这时正用哀怨的眼神瞅着他。
邢十三强行将他拉了起来,对他说累了,想回去休息,徐东昊愣了一愣,点点头,走了出来,离别前,交换了手机号码,告诉邢十三,如果需要导游,他义不容辞。
展厅外,刚刚的闷热一扫而光,月明星稀,清辉如水。
偶尔吹起的一丝凉风,让邢十三不由打了一个喷嚏,看来国外的环境并不是一时就能够适应的。
此时,他站在展厅周围的一个角落,并没有急着离开。
一直等了个把小时,夜色深沉,大街上的人流逐渐稀落,他才看到那个卖书的老头从剧院里走了出来。
邢十三瞳孔一缩,迅速跟了过去,远远地尾随着他。保持着二三十米的距离,这个距离既不会被他发现,又不容易跟丢。他踽踽独行,佯装一个普通的行人,心里却感觉自己像个特务。
他也不清楚心中为何会有这种强烈的**,让他选择跟随,或许是那一张张太过真实的人体工艺图确实足够吸引人的目光。
跟着那老头走了几十分钟的路程,七拐八拐,进入了一片民巷区。民巷区地形复杂,随时都有可能跟丢,邢十三打起十二分精神,小心翼翼地尾随在他的后面。
老头好像一直没有注意到他的尾随,在穿过一片民巷区后,他走进了一个地处偏僻的小院子,进去后随手掩上了院门。
这是一个最普通的民间小院,城乡结合部最典型的那种,院墙上面还乱七八糟地插着防止攀越的玻璃碎片。
邢十三没敢贸然进去,趴在院门的门缝上向里面张望了一下。院子里有一间“介”字形瓦房,是堂屋。看到四周无人,他的眼中泛起一缕精光,这老头一个参加手工艺展览的人居然住在这样的地方,势必有什么东西不可见人。
不过,在异地他乡,即使老头有不可告人的秘密,他也绝不会横插一脚,如果必要,面对国人该有的帮助必须要有。
轻轻的一个助跑,身体竟然不可思议的拔高三米来高,稳稳过了院墙,潜了进去。
老头的身影在堂屋的窗户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