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玥在周恒低低的呼唤声中醒来,耳边男子声音似风过深山幽谷,略略带起草木清香。秦玥深长的呼吸微滞,长睫一掀,男子容颜清隽,眉目俊朗,见她醒来,唇边浮了朵疏光般的笑。
“起床了,听说梁城之庙求签甚灵,在日出时到达庙宇诚心求之,更为灵验。”周恒将少女的发揉的更散乱,“你不是要去求签吗?可是要与为夫一起去?”
秦玥将被子一蒙头,唔噜噜嘟囔着什么,像鸟语,旁人定是听不懂的,但周恒知道,她在问什么时辰了。
她稍不想起床就先问时辰,早了一分都不起。
周恒掀着被角,让她一头瞬间就舒散变柔顺的发露出:“大概还有两刻钟便要日出了,你是想在日出时到达寺庙,还是想被人群挤着拥到那儿?”
“起起起,这就起!”秦玥忽地掀开被子,睡眼惺忪开始穿衣。
冬季日出虽不早,但这时起床与平日相比还是早的,是以夫妻俩没叫弟妹,只留了字条在客厅。让他们吃了饭自己去玩,午时回来吃饭便好。
初起清寒,秦玥裹了月色斗篷,滚了一圈白毛,兜帽罩着柔美清颜。她却还是有点冷,浅风吹在脸上如抹了冰水。
周恒将她整个人都揽在怀里,男人天生比女人高的体温虽透不过斗篷冬衣,但秦玥却真实的感受到来自他身体的温暖和拥抱着自己的力量,是男人对女人的保护,从始至终未变过。
此时天幕星辰未落,月盘低悬清辉如玉,黑黝的天透着三分蓝丝绒闪光的华丽。街上是稀稀落落从各个小巷散出的摊贩,开始支摊搭帐,想相比昨夜人潮如海的街道,现在竟有些像空城了,那商贩发出的各种声响,都如洞中高悬水滴坠落,入耳似有回音。
虽然起的太早让秦玥十分不爽,但此时和周恒这样安静平和的走在陌生的城中,秦玥心中生起了淡淡的安慰和眷恋。当然,如果能排除掉在他们耳边嘴不停的张文义,就更好了。
“周恒你们真是不害羞,你这么个小书生还敢搂着秦玥在街上晃荡,你的礼节廉耻呢?”张文义围着二人转。
周恒面容淡:“我们夫妻情深本如此,这就是礼节。”
“那你怎么不也披个披风?那样还可以俩人一块用,你就能完全将秦玥搂进怀里了。”
“张兄这个建议好,下次周恒便这样来!”
“你呀你呀,你没娶秦玥的时候不是这样的吧?都是被她给带坏了!”张文义砸手,妖魅的脸在破晓中叹惋十分。
秦玥:“我怎么就把他带坏了?我这么温婉清丽知书达理,兼备可爱俏皮,能养家,会赚钱!点点是都是帮着我家阿恒的!你这妖孽,憋说话!”
“滚粗!”她白了眼。
周恒扶额,将秦玥的脑袋往肩上揽了一下:“娘子,不能因为他人的劣言就放低自己的修养。还是勿说脏话为好。”
张文义被俩人天衣无缝的一唱一和,皆是贬己的话给气了一脸苦相。
颤着手指:“你,你,你们……”
秦玥将斗篷一扫,青松落雪般砸下打落他的手:“别对着我,以为你是手模啊?再好看这儿也没有小姑娘迷恋你!”
张文义扫了一眼周围搭摊的男人们,希望他们忙碌过头听不见秦玥的讽刺。
“陪我们出来也不配辆马车,什么时候能到啊?”秦玥斜眼瞥他。
“这才走多大一会儿……”张文义悠闲道:“一直走就到了,玄光寺就在城边儿,挨着农田了。”
“在庙会的时候乘马车,是想被淹里面一天一夜出不来……”他低低又加了一句,成功将秦玥堵的无话可说。
秦玥低低在周恒耳边道:“相公你别揽着我了,咱俩走的快点,不等他!”
周恒被秦玥孩子气的恼怒逗得一笑,松了环着她的胳膊,却又牵上了她的手,二人步速突然加快,一会儿就甩了张文义两三丈。
天色中蓝丝绒的成分渐多,将张文义雪白的衣衫罩得清冷寂寂,他反应了一会儿才知自己被那两人嫌弃了。悠然一笑,两个凡夫俗子,还在他这半个武夫的面前班门弄斧,可笑!
他漫不经心,迈着悠闲的步子,看着慵懒入骨,却在下一瞬就移到了夫妻俩跟前,面上笑意更浓,笑的秦玥心里都起鸡皮疙瘩了。
从城中间走到城边,世间颜色便明朗了些,玄光寺悠长的低矮围墙棕黄寂静,此时便有香火味浮在清冷的空气中,一息间恍惚尘世喧扰而禅境深长,让人深觉茫然。
周恒手心暖热,将秦玥半凉的手攥的一样暖,男子双目平静如此时的天,站在圆门边:“玥玥,咱们走吧!”
秦玥鼻息间淡气飘出,月白袍子浅晃,二人迈进寺中,张文义紧随其后。
寺中庙宇重重,烛火点点将燃尽,透窗半黄,松柏笔直青苍,清苦的绿树汁味混着香火燃烛的烟气,让人有种说不出道不明的感觉。寺中有高塔,铁青色,八层飞檐,檐角铜铃如豆,风过留声,空灵似天际飘来的神佛琴扬。
跨进灯火依旧鼎盛的中殿,大佛披洒金袈裟,慈眉善目,拈花静坐,半合的眸却似瞧着走进之人,眸深似海,却又真的宁静无波。多少人在这佛前深感洪荒一芒,渺小如芥,而又虔诚跪拜,满心赤诚。
秦玥抬眼看了看,跟她老家县城的大佛一样嘛!哪有抽签的?她四处瞟着,像个无知闯进来找妈妈的孩童。
周恒将她的手轻摇:“娘子不上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