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字迹模仿的虽是有点狂傲内敛,但你忘了句点。我的句点皆是像我们家老爷子一样的笔法,圆谨,正气。而那纸上,下笔随意,只是个墨点。”
张文隼浓墨般的眉眼轻掠过杨孬,轻描淡写,却又朔风寒凛,霎时崩射而出。
萧政晔淡漠深沉,盘龙舞珠的锦袍威严震慑,他微微往后,靠在宽大的椅背上,“杨副将,说吧,为何要陷害文隼?”
九五至尊的薄怒,隐隐笼罩着低压,阴沉沉涌漫而来,不动声色地让站着的杨孬双手颤抖,心跳急促,最终耐不住恐慌失力,噗通一下跪在了地上。
“末将,末将只不过在西凉退兵后到馆子里找了姑娘,将军就,极力处罚,末将不服!”杨孬倒是没有结巴,只是声音显得苍白恼恨,像极了痛恨张文隼的手段狠辣,严苛纪法。
证人成了罪人,还是妄图染指公平严明的少将军的罪人,何奇中额上突然就冒出一层细汗,怎么会变成这样?
他看着对这局面意料之中的张文隼,狠狠捏了自己一把。这个,这个飞鹰将军,就是来玩儿他的!
“杨孬,说实话。”张文隼再次淡淡开口,却又让杨孬身子一抖。
“末将,说的就是,实话。”
“再给你一次机会,若是现在说实话,你还能在从火头军做起。说实话。”
杨孬匍匐跪着,没人知道他心里想的什么。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张文隼沉厚坚实的长靴就在他眼前,像他这个人一样,刚硬,果断……杨孬使劲闭了下眼,没有出声。
但却又一块铁青的令牌哐当一声摔在他眼前。
杨孬一惊,众人一愣。
张文隼掏出一块飞鹰牌,扔到了杨孬面前。
这一记笨重到生硬的脆响,猛烈地将众人都撞击了一下。
“你不是一个人去通风报信的,这是在你家找出来的飞鹰牌,是你的,皇上手中的令牌,是谁的?”
张文隼面无表情,声音沉静而冷漠,像悬在荒漠中肆虐扫荡的风暴。
堂中一片寂静,他继续问。
“你的同伙都有谁?”
“或者说谁指使的你,来陷害我?”
“你有什么把柄握在他手里?”
萧政晔再次从桌上拿起那块飞鹰牌,细细打量着。
会审的何奇中和御史台,大理寺的人都不再出声,缄默如同被钉死的门窗一样,将大堂里的人遮掩的密不透风。
杨孬仍是没有说话,人就像昏过去一样。而大堂,是死一般的平静。
何奇中悄悄抹了把头上的汗,这本是三堂会审张文隼的,却变成了他反打一拳,将身边的一个鬼揪了出来。何奇中在想,难道他昨日那么干脆的认罪,是想在今天让更多的人,见证自己的伟岸和忠诚?还有他就是想找出那个将自己出卖,或者说恩将仇报的小人!
萧政晔脸色又缓缓的低沉了下去,静坐着,看看这个少将军,将自己引到这刑部大堂,是想让他看见什么。
萧明延眼中浮动着沉黑的阴鸷,金光挥闪的扇面挡住了他渐渐收紧的拳掌,青筋暴起。
萧明钰依旧是淡然温润如玉的模样,仿佛这里的事没有影响到自己纯善正义的心智,没有在他平静如瀚海的心中掀起一丝波澜。
而这沉寂,终是被打破了。
“皇上,翰林院编修周恒求见。”
周恒……
萧政晔抬眸,抬手示意让人进来。
这件事,在萧政晔这边,周恒还是第一个知道的人。他今日过来,会给他一个什么样的出击?
但显而易见,周恒,是帮衬着张文隼的。
看来,这个少将军,在中楚的声望,比他的父亲还要高一些。
周恒一身暗红官府,面色谨然的站定在杨孬身边。大堂中出现的这些画面,这些人脸色深沉,甚至阴沉,有人坐有人站有人跪,仿佛都不在他的视线里。他的目光温沉中带着年轻的坚毅,与张文隼的生硬不同,他温和如水,与萧政晔的压迫威严不同,他也柔煦温暖。
明亮的大堂中又多了一名近时期里名噪京城的状元郎,似乎视野突然间更宽敞,更明丽了。而周恒脸庞白皙,眉眼温和清隽,先行礼,再说事。
“皇上,臣在离京接妻儿的之前,曾带着身边的亲人,在街上为稚儿买了一个小小的会飞的玩具。而那玩具飞的突然又快,落进了一家人的院子里。当日与臣在一起的人会功夫,性子好动,直接就从外墙跳进了那户人家。却在里面发现的很多或破损或是成品的飞鹰牌。”
周恒说着,从手中的带子打开,拿出一个牌子。
暗青的金属牌纹,深刻如斧凿一般的飞鹰印,再次出现在众人面前,与张文隼仍在地上的,与萧政晔桌子上的,一模一样。
萧政晔微微眯起眼眸,沉声:“怎么不早说。”
周恒失笑,“回陛下,金榜题名和重归家乡,以及怀抱妻儿,都在眼前,都太过梦寐。臣没有太多心思能分出去,只是想着可能那是哪家打铁铺的后院。捡了玩具,就走了。”
萧政晔突然觉得这个小状元郎真是极有趣的,仿佛是每见他一次,他都在昭示自己和乐的家和娇妻稚儿,且没什么能比的过这些。但这个年轻人,在朝廷的本职工作上,亦做的有声有色兢兢业业,不常夸人的李维也在自己跟前替他美言过几句。
“那现在呢?想起来了?”他问。
周恒略带歉意,谦逊而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