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前周顺和周恒的爹一同出事去世了,家中只有老母亲和他娘子芝娘及遗腹子。
小院子收拾的干净,院围插了篱笆,绑的结实,暴雨后还安好的立着。一只拖了好几个如大水袋样的奶子的狗听见人声,倏地抬头朝秦玥叫唤。
刚哄了良生睡下,芝娘听到院中犬吠步出屋子。
只见周家村新妇秦玥如新荷一支,盈盈立在院中,怀里还抱了一只小白狗。
她立时便明白了来人的意图,喝了狗儿莫再吠,笑脸迎上,“玥娘可是来借我家狗儿的奶水的?”
芝娘倒是个聪慧的人儿,秦玥颔首,“还是嫂子聪明。今早捡了只小狗,想是刚出生的,缺奶水,一直叫唤,怪心疼人的。相公说嫂子家有刚生产的狗,我便抱它过来了。”
“你这小狗真是可爱。来吧。”
芝娘拍拍狗头,狗儿便乖乖地趴下,将银毫放在母狗身旁,它嗅着奶水香味儿蹭蹭地供到母狗身下,噙着奶头吸吮开了。那狗儿想是刚生产母性泛滥,也没介意银毫不是自己的崽,安顺地任由它吃奶。
“玥娘进屋里坐会儿吧,待小狗吃好再走。”芝娘挽了秦玥的胳膊将她带进屋里。
屋子里简陋,但胜在干净整洁。
“芝娘,谁来了呀?”芝娘的婆婆王氏出来问。
因为丈夫早逝整日流泪和眼疾,王氏现在视物不清,不识得人。
“娘,是周恒家的娘子玥娘来了。”芝娘扶了王氏坐在一张高椅上。
“玥娘啊今儿咋到家里来了?”王氏坐好,才四十多岁就有了半头灰发,看着如同六十岁的老人。
“来串门子,婶子可不许嫌弃!”秦玥半拉着家常。
芝娘身上的衣服虽缝了补丁,但针脚细密,两块布的颜色相近,且还在一旁绣了近色的蔷薇,咋看之下还以为衣服本就是那样,很是秀气新颖。
她见秦玥看她的衣服,笑道,“平日就会绣些东西,没事儿也就把旧衣服给补了。玥娘可有指教的地儿?”
“嫂子手艺好我可比不上,哪儿还有指教的。”秦玥静思了一下,道,“嫂子,我想要在镇上开家店做生意,嫂子可愿给我做工,都是针线活儿,每天给你二十文钱。”
“这……”芝娘心里是愿意的,家中没有收入,总是挖野菜吃,对婆婆孩子都不好。如今这份活儿摆在眼前,是个好机会。可是婆婆眼不好,她做工难免家里有照顾不到的地儿。
“芝娘,愿意你就去吧!我在家顾着良生就好。你放心,照看孩子我还是能行的!”王氏拍拍她的手,缓缓道。
“娘——”
婆婆待她极好。若是遇到坏婆婆,刚嫁进门相公就出事死了,定要说她是灾星克夫的。可王氏从不那样想她,自周顺去世,娘俩相依为命,她生产坐月子王氏也是照顾周到。
“嫂子,你若是不方便,带回家做也可以。”秦玥接话道,“日后请大夫看看婶子的眼,相信能缓解一下情况的。”
“玥娘,嫂子谢谢你啦!”芝娘握紧秦玥的手。这平白无故的给了自己一份轻松的活计,她怎么还好意思让人家请大夫,“看病不麻烦你,日后我给婆婆找。娘,你觉得呢?”
“是是是,不能多麻烦玥娘的。”王氏也笑开了,像是看到了日子的盼头,“给芝儿一份活就够了!”
“那好。那嫂子你安排一下家里。明天你便来我家吧。”秦玥相中的不仅是芝娘的手艺,还有她这个人。
一个寡妇,身后跟着瞎眼婆婆,待哺幼子。还能静着心性,将家中打理的一切整洁挨实,为人不卑不亢。若不是有强大的定力和韧性,如何在穷苦的日子里过得较为舒心,不勉强,不羞愧。
跟芝娘和王氏说了会儿话,银毫也喝饱了奶,趴在母狗腿上玩儿。秦玥告辞,抱起玩着正欢的银毫回家去了。
没到家中秦玥便看见周恒和周三叔扛了锄头,一脸忧虑的疾步走着。
“娘子,大雨把好多人家的田都淹了。我和三叔去田里,看能否做补救!”周恒面上无甚,眸中却藏了担忧。
“我跟你一起去,你等我一下!”秦玥丢下话便往家里跑。
将银毫放到它暂时的窝里,找了另一把锄头,背了背篓又疾步去找周恒。
周家村地势并不算低,但因为远处有山拦着,所以排水不算通畅。今日的大雨,雨水没有及时排出去,都涌在田里,只有几家靠山比较高地儿的田才幸免于难。
田里明晃晃的一片水,映着人影,比天还亮!有些人家的玉米成片成片的倒在水里,即将成熟的棒子也被泡了。
来人个个都哭丧着脸,跑到自家田里挖沟疏通水道。蹚进地里,雨水都盖到了小腿肚。
“再有半月便该收秋,这雨一下,收成该少三分了。”周恒挖开地头的田埂,推着水往外流。
“朝廷收多少粮税啊?”秦玥问。
“四成。交过税家中的粮食就又不够了……”周恒话音低,哑哑地拂过水面。
“无妨!”秦玥朗声道。
周恒移了目光看她,眼前的人毫无颓泄,面上反带了笑,秋风带凉,她暖阳。
“阿恒忘了?我们已经和仙客来谈好了生意,日后是有分成的,不怕粮食不够吃!且将来你考取了举人,就不用交税了。”秦玥安慰道。
“娘子说的是!我不该兀自伤神的。”周恒望着秦玥,柔柔一笑。
“哎!你们家的水又流到我家了!”后头传来人的喊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