煦暖的阳光,透过花梨木寿字窗,照在屋内紫檀透雕靠背锦榻上。旁边一对雨过天晴花瓶里,插着几枝开得正艳的牡丹,雍容华贵,艳丽绽放。不像插在瓶中,倒比那些养在园中的花朵,更鲜更艳。
老太太背靠着锦被绣衾,眯着眼睛半躺在锦榻上,享受着儿子为她捶腿的温馨片刻。
“娘,你这老寒腿,还是请侯大夫来给诊治诊治吧!”这两年,老太太的腿疾愈发的严重。以前,每逢阴天下雨,或者寒冬腊月才犯。现今都已经三月春暖了,她的这双腿却依然隐隐作痛,用热水焐也无济于事。顾老爷抚着母亲肿大的膝盖,眼中满是担忧。
老太太闻言,缓缓张开内敛的双眼,慈爱地望着给自己按摩腿部的儿子,撑着身子坐起来。
顾老爷赶忙塞了个软枕在母亲的背后,扶她坐好,才又抬起她的左腿继续按摩着。
“好啦,娘知道你是个有孝心的,这捶腿的活儿可不是你这一家之主做的,让青梅捶吧。华儿,来!坐到娘身边儿来,咱娘儿俩很久没有闲话家常了。”老太太按住他的手,拍拍身边的榻沿儿,笑吟吟地看着儿子。
顾老爷抬眼看着两鬓银霜皱纹满面的母亲,心中微微一酸,忙用话语掩饰:“儿子是一家之主,可也是您老人家的孩儿,尽尽孝道也是应该的。”
老太太带着笑意看着从小就善良持重的小儿子,虽说他不如老大学识渊博,官拜上卿;也不若老二武修上有天分,被朝廷重用。不过,他这种性格的,最善于守家。老家这份家业,在他的操持下,倒比他爹那时候要扩大个两三倍。只可惜,没能有个掌管内院的贤内助。唉!若是素芩(柳氏的闺名)那孩子的身体能恢复到从前那样,就好喽!
想到这儿,老太太轻轻叹了口气,拍拍儿子的手,想起他刚刚的问题:“为娘这老寒腿,不知道看了多少大夫,结果都是一样的!别再去为难人家侯大夫了,娘这把老骨头,也就这样喽!”
顾老爷目光一暗,半天说不出话来。这时,红枣捧过来一碗白米饭,他看了有些奇怪的问:“母亲,早上的饭食不对您的口味吗?有什么想吃的,尽管吩咐尤氏,别亏了自己。”
老太太循着他的目光看去,扑哧一声笑了:“这碗米饭不是用来吃的。这是三丫头那孩子从书上看来的,治老寒腿的偏方。说是用米饭加食盐,拌匀。加热后敷在腿上,能减轻肿胀和病痛。你还别说,我才敷了两天,膝盖就有些消肿了,也没前些日子那么酸痛了。”
顾老爷看着红枣把捣的如烂泥一般的米饭,均匀地糊在老太太的双膝上,又用白纱布缠上。他有些哭笑不得地道:“三丫头也不知道从哪看来这些乱七八糟的,米饭能治病,儿子还头一回听说。”
老太太想想,也笑了:“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以前咱们也不知道这花花草草的,也能入菜。上次,三丫头让陈奶娘送来的炸牡丹,味道可真不赖。还有那木槿花炖肉,鲜嫩爽滑,甘美可口……”
仿佛应她所言一般,一股淡淡的牡丹香飘进了顾老爷的鼻间。他抬眼朝着旁边花瓶中插着的姚黄和魏紫,脸上的笑意更深:“没想到灵儿还有养花的天分呢,什么花到她手中,都开的又鲜又靓。这魏紫和姚黄,别人在园中精心培养,也不见得能养成几株,她倒好,一弄半个园子。这么名贵的品种,别人家里碰都舍不得让人碰一下,恨不能捧在手心中养着。她呢?不但用来做菜,还折下来插瓶。若是让老钱看到了,一定痛心疾首,说咱们暴殄天物。”
他口中的老钱,是一位爱牡丹如痴的朋友。每到花开的季节,他总是请一帮好友到他家中赏牡丹。那些珍品牡丹,简直就是他的心尖子。他夫人都经常笑言:“牡丹,比他的儿子还要金贵!”
老太太笑着摇摇头,道:“你那个朋友呀,自诩是养牡丹的一把好手,哪天让他跟三丫头切磋切磋。看看到底是他这个半辈子泡在花中的老家伙厉害,还是看书种花,学了不到一个月的半大孩子能耐。”
突然,好像什么触动了她的心弦一般,老太太收敛了笑,叹了口气,接着道:“三丫头也是个苦命的,这十年来一直圈在那个院子里,除了一个小丫鬟和她的奶娘外,连个说知心话的都没有。无怪乎她总是从书中寻求寄托了。唉!就连医书她都能看下去,可见她有多寂寞……”
说到那个被他忽视了十年,也提防了十年的孩子,顾老爷敛起笑,眉头渐渐堆积重叠起来。他沉吟了一会儿,道:“那孩子,据这段时间的观察,除了新鲜点子多了些,倒没有什么异样。身子比往日好上许多,性子也开朗多了……儿子寻思着,或许真如天命师所言,魂魄归来了,也不无可能。”
老太太点头,道:“三丫头十岁生日也过了大半个月了,府中并无什么祸事。那个什么‘大祸天下’的预言,估计是没影儿的事了。不过,就是不知道‘泽被天下’的说法,到底从何说起。她毕竟只是个小丫头而已。”
顾老爷也似信非信地安慰母亲,道:“灵儿还小,或许将来有什么机缘也说不定。娘,您别忧心,明儿就是萨满**师前来驱邪的日子了。过了明儿,咱就让灵儿从槐园中搬出,给她安置个好点的院子。再让她跟着两个姐姐一起上女学,学中馈。多对她好一点儿,就当补偿她这十年来的亲情缺失了。”
老太太靠在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