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命如此脆弱,旦夕祸福无法预料,原來她自以为的坚强如此不堪一击,抵不过敌人一刀之伤。
“乔大河……已经安葬了吗?”沉默许久,白绮歌低低开口。
“他弟弟执意要带他回家,早上已将尸首烧了,骨灰装在坛子里埋在地下。我本想让他弟弟辞了军带骨灰回家的,那孩子却说要完成哥哥心愿,看大遥获胜,看你平安无事才肯离去。”易宸璟忽而一笑,从桌上拿过一块坑坑洼洼的木头疙瘩轻轻放在白绮歌手边,“他弟弟让陈安把这个转交给你,从你在灵芸城公开女儿身那天开始,他就一直在雕这块木头,说是战胜归來而他又沒战死的话……他会亲口告诉你,他喜欢你。”
明知她是皇子妃,是大将军的女人,依然痴傻地雕着不可能的结局吗?
指尖抚过木头上斑斑点点凹痕,白绮歌仿佛看到荒原上一个平凡的年轻人嘴角噙笑,认真仔细地低头削着木头,沉醉表情宁和满足。当然,他所谓的喜欢不一定指男女之情,也是只是对她的一种憧憬罢了,但无论如何,那个匆匆而來又匆匆离世的年轻士兵沒有遗憾,最后是带着安然表情闭上眼的,这样足矣。
“世上有个能为自己而死的人是件很难得的事,日后再有这样的人出现,我想我一定会不顾一切随他而去。”
嚅动唇瓣低低叹息,白绮歌也不清楚这话是说给自己听的还是说给易宸璟听的,她是真的想要那么做,与一个不计较她身份、相貌、过往的人长相厮守,沒有地位也好,沒有权势也罢,粗茶淡饭,半亩劣田,只求真心实意,不离不弃。
易宸璟沉吟半晌,目光也随着落在那块木头上:“你会为我而死么?”
白绮歌只当沒有听见他问话,抱着木头再次闭上眼,缩在薄毯里一动不动。其实何必多此一问呢,她所作所为有多少不是为他付出的?抛开过去为了白家的忍辱负重,剩下的不都是为了他易宸璟吗?孩子沒了,不顾大病未愈撑着随军同行,独自面对敌人抱存誓死之心,只为保粮草无虞、保他北征大业顺利完成。
他沒长眼睛沒长心,所以才看不见。
“为什么不问问我,问我会不会为你而死?”挑起被汗水浸透的长发,易宸璟轻抚苍白脸颊。
“都是些毫无意义的问題。”白绮歌闭着眼淡道,“你要的是江山社稷,爱的是红绡公主,等的是一飞冲天,盼的是登临帝位。本就与我无关的事情问有何用?我甚至可以替你回答,不会,永远不会。”
虽然也曾经一时冲动有过愿为她不惜一切的想法,等到平静下來仔细考虑,易宸璟又觉得似乎那样做并不值得,就如同白绮歌所说,他生命中大部分重量都被其他事情和人占据,能给她的只有微末一点,这样的他怎么可能会为了她而放弃天下乃至性命呢?白绮歌比他看得更清楚明白,他是个寡情之人,至少对她來说是这样。
一定,一定是这样……尽管,心口疼痛欲裂。
“留在我身边吧,我找不到其他更适合做我妻子的女人。”
“大丈夫何患无妻?天下之大总会有令你心动之人,就算沒有,你不是说过此生只爱一人么?守着那份承诺到死好了,毁诺负情的男人最是可恨,你这副面孔去轮回台上,好意思见红绡公主吗?”
两句话又败下阵來,易宸璟摇头苦笑:“我说不过你。其实只是想问你,等所有事情风平浪静、尘埃落定后,再沒有皇位之争时,你愿意忘记发生的一切,再嫁我为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