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绮歌,你勾结族人逃出天牢又拥兵谋反,你可知罪?”狠狠咽了口口水,陆楷刻意抬高音量给自己壮胆,“白灏城畏罪自尽,你们白家就只剩下白老将军一人支撑,难道你想让白家最后一点颜面也被抹黑吗?想看梁施城数万百姓为你陪葬吗?不想成为祸国殃民的罪人就立刻出城投降,看在你昔日为妃的情分上,皇上定会法外开恩给你留个全尸!”
“畏罪自尽?姓陆的你放屁!”
“还废什么话!要战就战!怕死的是孙子!”
“就算战死老子也不会向你们这群狗娘养的低头!你们逼死白将军,这仇老子早晚要报!”
陆楷的话满是贬低威胁味道,立时激起昭国将士们悲痛之后的怒火,你一言我一语纷纷骂向骚乱不止的遥军,唯独白绮歌沉默着,目光淡淡飘向阵中那抹虚弱身影。
易宸璟用尽最后力气挣脱束缚,摇摇晃晃勉强站直,期待却又绝望地迎着目光回视。
看不清晰她的眼和表情,他也不想看清,因为对彼此太过了解,所以他知道,原本简简单单用杀兄之仇就可以概括的关系变得无比复杂。她一定明白欺骗白灏城并将其逼死的罪魁祸首不是他,一如他心里清清楚楚,白绮歌不会因此将怨恨倾泻在他身上,然而这样只会令他们两个人更加遥远——家人与所爱,无论哪一个被残忍剥夺都会让她失去生命里最重要的一部分,而他是遥国太子,遥皇的儿子,是攻打昭国并逼死白灏城的遥国未来之王,这份仇恨,愿或不愿,只得他来承担。
抵死挣扎,到头来,仍是有缘无分。
事情演变到这一步已经不是痴情便可化解的,哪怕爱她如命,两国之战,亲人惨死,他和她,都回不到过去。
白绮歌的凝视并没有持续太长时间,眼里是泪看不清易宸璟面容,心如死灰寻不到半点希望,倒不如不看不想,只当他不在,当他从未出现在自己生命之中。
唯有这样,她才能狠下心披上冷酷战甲,了结这一段阴谋与孽缘。
“全军将士听令。”属于白灏城的剑被高高举起,剑尖直指天际。白绮歌又累又倦,声音不是很大,语气却有着铁一般的冷硬坚定:“想要过安稳日子的卸甲弃剑,我会想办法让你们和百姓平安离开;愿为这片土地献出生命的,拿起武器随我一起死守都城,誓与昭国共存亡!”
国将不存,家何安在?危亡一线间,面对几乎是必死的前路,梁施城内仅剩的六千将士竟无一人退缩。
片刻鸦雀无声,而后,整齐呼声震破云霄。
“誓与昭国共存亡!誓与昭国共存亡!”
那样响亮的口号惊起天边飞鸟,惊得泽湖细浪翻卷,霎时间中州大陆风起云涌,便是遥国自诩忠诚的四万雄兵也被震撼;梁施城中百姓纷纷走出家门望向城头,看到被众人高高举起的尸首时大概是明白发生了什么,慌乱被悲伤湮没,恭恭敬敬垂首默哀。
一个人的死,换一城人心复活。
白敬甫没有出声干预,看着接替白灏城成为昭国将士们精神领袖的女儿微微颌首,仿佛透过同样明亮的眼眸可见儿子仍然活着。这场战场谁胜谁负、谁是正义的一方谁又是不义的一方,于白敬甫而言已经失去意义,如今他只有一个愿望。
求一家人平平安安,无论是谁,都不要再失去。
激昂口号仍在天空回荡,几乎是同一时间,白绮歌和易宸璟双双昏倒在地,忙碌慌乱的人们却没有注意到,他们最后一眼望着的,正是彼此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