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我哪里好了?你也不过是从旁人口中听说我如何,怎么就能断定好坏?”
司马荼兰对沈君放的判断哭笑不得,本以为是句听腻了的奉承话,看他认真眼神却又不像,偏偏沈君放执拗地与她目光相对,让她脸上笑容慢慢失去。
这世上竟还有人说她好,该庆幸还是该为自己感到悲哀?
“皇上纳了许多嫔妃入宫,可皇后娘娘依旧把后宫管理得井然有序,纵是听到多少闲言碎语都只作不闻,这还不算好吗?”难得周围无人,沈君放大胆子把心里埋藏许久的话都倒了出来,“我以前总担心以皇上的脾气难以管理后宫,后来见识到皇后娘娘的作风方才明白为什么皇上会如此放心,而皇上的态度又经常让我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才会让皇上这般依赖又不愿靠近呢?因为这样想着,所以才找各种借口希望多来浣清宫走动。”
“沈国师应专心辅佐皇上打理国事,后宫诸事自有专人掌管,这浣清宫也没什么值得沈国师打探的。对了,明日起沈国师可不必再来,我打算亲自教授太子诗书礼仪,还请沈国师把精力放在更重要的事上。”
沈君放还沉浸在说了不该说的话后那种忐忑不安中,正想着司马荼兰会不会因此而生气,冷到凝霜的声音便在耳畔响起,意思简单明了——她确实生气了,并且再不想见到眼前口无遮拦的年轻人。
她的苦,他看得见,却怎能体会?哪怕只是外人说上一句她都会因此烦躁,又何况是易怀宇身边最受信任的人。
“刚才的话若是惹皇后娘娘生气了,君放道歉。”对于司马荼兰毫不客气的驱逐,沈君放先是恭恭敬敬鞠躬道歉,待司马荼兰目光稍稍温和了一些,固执的少年却又迎风而上,声音反而比先前更响亮坚定,“我只是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难道仅因皇后娘娘是司马家的人吗?皇后娘娘有什么苦衷我不清楚,但在我心里皇上应该是个公私分明的人才对,如果皇后娘娘因为担心司马将军受牵连而被迫忍受皇上的冷落,那么,君放愿意向皇上开这个口,为皇后娘娘求取公道。”
“不需要。”冷硬回绝后,司马荼兰转过身背对沈君放,尽管她已经极尽全力忍住怒火,双肩细微颤抖仍不可抑制。
又或许,决绝背影展示出的不仅仅是怒火。
司马荼兰的强烈抵触看在少年眼眸内,沈君放忽然变得安静,垂下的肩膀似乎无声诉说着心里的悲凉、沮丧,以及无可名状的矛盾。
许久,久到让司马荼兰怀疑身后的少年是不是已经化为石雕时,才有清寞声音细细传来。
“我不知道这样算不算背叛皇上信任,可是……可是我不想看皇后娘娘受委屈。”时常握笔书写遥国未来的手掌一会儿攥起一会儿松开,沈君放紧张得无以复加,少年才有的青涩拘谨出现在老成面庞上。沈君放用力咽了口口水,自己都觉察得出语气中的颤抖,可他还是坚持着,声音断续,眉眼低垂:“皇后娘娘没做错任何事,事情不应该是这样……我……我希望皇后娘娘总能开心笑着,而不是抱着太子神思恍惚,在冷冷清清的浣清宫里孤独度过一生。那样……我……会心疼。”
告白的方式有千千万万种,或真或假,或温柔或霸道,也许像涓涓细流般潜入人心,也许如狂风暴雨般席卷而来……不管怎样,司马荼兰对这种事都表现得很淡然,她所期盼的告白只属于一人,却也明白那人永远不会说出口。
然而,当沈君放把“心疼”二字,轻轻诉出时,以为自己已经失去感情的遥国皇后还是呆住了,一瞬间甚至以为自己在做一个可笑荒唐的梦。
他是备受皇帝宠信的少年英才,是前途无量的治国能臣,她则是被众人刻意遗忘的一国之后。如此悬殊的身份地位,几乎毫无可能产生的怪异交错……是什么让沈君放产生这样莫名悸动的?
司马荼兰茫然无措,向来从容的她第一次对男人的执着目光束手无策,除了呆呆后退外完全不知作何反应。
这份感情,根本不该存在。
沈君放那般聪明的人自然也明白这道理,深埋心底的话冲动出口后他便后悔了,然而覆水难收,事到如今唯有沉默站立,等待任何可能降临的结果——打也好、骂也罢,就算司马荼兰告诉易怀宇也没关系,犯下错误就该承担,这是对他年少冲动的惩罚,也是对他忘恩负义的惩罚。
明明说好要报恩,要用一生时间报答易怀宇知遇之恩,却在恩人帝业初立时犯下不可饶恕的罪过,自从深陷在名为司马荼兰的沼泽里,沈君放就知道自己对不起易怀宇,可是那份渴望与心动无法停止,越是告诫自己不能再接近司马荼兰,感情便愈发像上瘾一般,一日不见,食不知味。
天色渐渐暗去,无人在意时间又流逝多少的死寂宫殿里,司马荼兰挣扎着找回理智。
“你走吧,以后不要再来浣清宫——这件事我不会对任何人说,你也不可以再提起,我不希望因为你与皇上闹矛盾。”微末一声叹息被淡薄夜色揉碎,本就有些憔悴的面容夹杂了继续疲惫。司马荼兰缓步走向门口,与沈君放擦肩而过时顿了一下,刻意压低的嗓音有些嘶哑:“我并没有你想象那样不顺、委屈,他给与我的,远比你我想象得要多。沈国师,请好自为之。”
司马荼兰离开后,殿内比先前更加冷清,沈君放就那样悄无声息站着,直到宫女进来打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