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历纪和三年春.太上皇殡天.皇帝易宸璟跪丧三日.市井间处处可闻百姓凄然啼哭.一场不合时节的素雪仿佛是上天对千古一帝的追思.一直落到太上皇入帝陵为安才停歇.遥国帝都.银装素裹.
“太后.皇后娘娘带两位皇子來请安了.”温暖的浣清宫内.满头银发的陶世海轻轻唤醒司马荼兰.笑着指了指外殿.
“小清念也來了吗.快让她们进來.”司马荼兰并沒有因为小憩被打扰而生气.从卧榻上起身坐好.挥手招來玉枝.“玉枝.去膳房端些糕点來.小清念最喜欢吃甜食;顺便再找壶酒.绮歌那丫头无酒不欢.今天就让她们母子在这儿用膳好了.”
玉枝沒有动.而是轻笑:“太后怎么糊涂了.皇后娘娘怀着身孕.酒是点滴不能沾的.上次皇后娘娘不过与偶将军对酌一杯.气得皇上大耍脾气.一连几天睡在御房.这事儿太后可都忘了.”
“瞧我这记性.竟把她怀着孩子的事给忘了.”司马荼兰一拍额头.忙又让玉枝去取些蜜饯.玉枝前脚刚走.白绮歌就领着两个皇子进了内殿.
身为遥国皇后的白绮歌已是两个孩子的母亲.腹中尚未出世的龙子也有四个多月了.不曾被岁月褪色的傲骨里多了几分柔美慈祥.每一个微笑都是幸福满溢.
“听遂良说你最近在绘制边陲地图.肚子里还有个小捣蛋鬼呢.别太累着.”
“只是把原來的地图重新增删一下.山水丘陵、沟壑沼泽.尽量补充清晰.”白绮歌放手任两个孩子和陶世海玩闹.自己则坐到榻上与司马荼兰闲聊.“太后也知道.我是个闲不住的人.如今后宫空设.沒什么需要我去打理的.自然只能找些力所能及的事做做.多少能帮宸璟减轻些负担.”
“倒也是.璟儿废了六宫只设你这皇后一人.后宫那些乱七八糟的琐事一扫而空.虽说要不借助外力重纳皇权更辛苦些.但也不必去操心额外的事了.好在你是个聪明丫头.能帮他的多.不像我.大半辈子都搭在后宫那些叽叽喳喳的女人身上了.”
司马荼兰孩子气的抱怨引來白绮歌摇头浅笑:“太后可谓是皇后的典范了.能上阵杀敌.能力平叛乱.又能将后宫打理得秩序井然.每次提起.偶将军可都是赞不绝口呢.”
“你这鬼丫头.又藏着什么花花心思.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和璟儿私下那点儿小秘密.你们两个想些什么.一眼望就能个清清楚楚.”司马荼兰笑骂.豪爽之气不减当年.见白绮歌安谧静笑并不否认.司马荼兰忽地叹了口气:“我是认真的.绮歌.你和璟儿想撮合我与偶将军的心思.我都明白.只是我不想再为这些事烦心了.怀宇死后我就只想着你们一群小辈好好过日子.有你.有璟儿.有小清念、小清远.我真的已经足够.”
白绮歌沉默少顷.轻轻抚摸隆起的泄.目光定格在司马荼兰腰间玉佩上:“着您每日在这宫里寂寥度日.宸璟总说于心不忍.所以才会生出那些想法.早前我们并不知道您和偶大将军的过往.后來听说了.愈发觉得偶大将军这些年实在太苦.您也……”顿了顿.白绮歌垂下眉眼.眸中一缕哀伤:“太上皇殡天前曾把宸璟叫到榻前.也沒交待什么前朝政事.只说.对不起您和偶大将军.希望宸璟能找机会替他弥补.”
“弥补也不必选择这种方法.”捡了颗蜜枣放在口中.酸涩微甜在唇舌间扩散.司马荼兰笑了笑.许久才继续道.“都是过去的事了.何必再提.况且我这辈子也不想与其他男人有所关联就如同你对璟儿一般.无论生死.我永远都是怀宇的妻子.”
心意若此.再劝有何用.白绮歌读懂了司马荼兰平淡语气里的坚定执着.幽幽一声叹.终于放弃了与易宸璟商量许久后的打算.
虽是春暖花开时节.雪后仍有些料峭.白绮歌怀着孩子容易疲倦.与司马荼兰聊了一会儿便带着两个皇子告辞回宫.司马荼兰隔窗望着院落里薄薄一层积雪发呆.也不知过了多久.玉枝过來关上窗子.笑着朝门口扬了扬下颌.
每天下午.偶遂良都会來请安.风雨无阻.
“太后今天身体可好.”
“和往常一样.吃得好睡得好.就是闷了些.晌午时皇后带着两位皇子过來坐了坐.聊上一会儿解了不少闷.之后就等着你來请安了.”司马荼兰唤陶世海搬出棋盘.挑着眉笑意吟吟.“來.杀上一盘.怀宇总说你棋艺减退.我倒要试试.我这个半路弟子能不能赢你.”
偶遂良苦笑.坐到棋盘前熟练地拈起棋子.
易怀宇的棋艺是他亲手教的.而司马荼兰是易怀宇亲手教出的.二十多年.这却是他第一次和司马荼兰面对面博弈.如此之近的距离.以前他是万万不敢尝试的.
并非害怕有人传出闲话.而是担心易怀宇会猜忌.
因为相识太久.所以沒有人比偶遂良更了解那位已经逝去的帝王.易怀宇的谨慎多疑來自跌宕宿命.尤其是对他心爱的东西.绝不可染指若是染指了.毁掉的不只是触碰之人.也包括易怀宇自己.而这种事偶遂良无法忍受.
与自己的性命相比.少年时便决定誓死追随的王者及其抱负才是偶遂良的一切.
“想什么呢.下棋应该专心于棋局才对.”落子间.司马荼兰淡然道.
“在想这几步棋是对是错.”
“那结果是什么.对.还是错.”
偶遂良微微发怔.
天空放晴.柔和日光洒落帝都.繁华都城经历悲伤与寒冷后逐渐恢复热闹.人声鼎沸间.多少爱恨情仇、悲欢离合继续上演.伴着暮色离开浣清宫的偶遂良长出口气.沿着每天都要走过的必经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