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灯照壁人初睡,冷雨敲窗被未温】
令月不敢太过惊扰到自己的母妃,她夜里无端端的闯入进来若是叫母妃发现,则必然会担心不少校园全能高手。
但她又实在是太过困倦了,便在不知不觉中给睡了过去。醒来的时候已过了好一阵子,还好上官昭仪当晚睡的很熟,并没有被女儿惊扰到。
令月瞧着窗子外面极沉的一汪夜色,觉得还是等天亮了之后再离开好一些。就倚身择了个临屏风的位子落座下去,抬手拈起脖颈间母妃送自己的那枚白玉兔,对那兔儿诉了半宿的绵绵心事,无外乎的都是些关于华棂这个映像不错的“玩伴”的心事。
她轻轻道:“小兔子,你知道么。我自幼久居于深宫,从不曾见到过似他那般可以触动我心弦的可爱男子……我对他,我对他动心了……我难得动了一次心,却为什么他竟是我的皇弟?看来心这个东西,当真,当真是动不得的……”她且思且念叨,越思越念叨就越伤心,不知不觉那成阵的泪波便有若决堤的洪水,打湿她姣好面目之上两道红阑干。
同时她又太孤僻和沉溺,沉溺在自己这一怀自怨自怜的小世界里,以至她并没有察觉到屏风之后,早已醒来的上官昭仪立着身子默默注视了她好一段时间,却极安静,不忍打扰到自己这位最宝贝的女儿……
晨曦的时候,令月悄无声息的离开了母妃的寝宫。在出了正门的同时一瞬,有个身影迎着自己直面行来,眼看着就要撞在一起,那么的猝不及防!
但好歹那冒失之人到底及时收住了脚,这才给避免了去。
令月无意识的蹙眉,凝目审视眼前鲁莽的来人,见她天青薄裙、花蕾束发,分明是个年纪不大的宫娥扮相。晨光渐浓,淹没了她的眉目面靥,淡淡冷冷的虚白曙光掩映交叠,稍稍可以窥出那张嫩嫩的面上存乎着一两处清秀。并不纤狭的长目因着深宫后院里一些隔世的尘埃,略带着些倦倦的烟火气。
令月没有微恼,只是忍俊不禁的晃了几瞥浅简好奇,好奇竟是哪个宫的女婢,有着这样大的一番自若气场,这样不识规矩,与自己险些撞了满怀也不认错行礼?
正疑惑时,那个木头般定在当地的、似是呆呆傻傻迟迟顿顿、又似是心态有素满溢镇定的小宫娥,终于有了反应。忻冬向着令月……不,不是忻冬,是这小宫娥向着令月懒懒的欠了欠身,就算了事。
令月顿又奇怪的很,心道莫非这小宫女是才进宫来的,故不识得这些礼仪?思量于此,她也不知是哪里滋生出的难得的好心情,和颜悦色的一垂眸,口吻并无嗔责:“你是初进宫来的吧!深宫里规矩多,可还习惯么?”
闻得言话入耳,这小宫娥一张俏面顿生受宠若惊的情态。她左右四下里瞧瞧,这才意识到眼前这位高贵灵韵不可方物的女子是在同自己说话,忙不迭曲了身子一个额首:“多谢娘娘……公主关心,晴雪一切都好。”
起先听她唤了一声“娘娘”,令月黛眉微微一蹙,真真不知自己是喜、还是怒了。但又听她转而飞快的改口称了“公主”,这便又觉得忍俊不禁的很。
到底是个善解人意的淘巧公主,令月脾气与为人又不似宫里其她姊妹那般逞强骄傲、得理或不得理都不饶人。既然眼前宫娥已经改了口,自己也不想再去追究什么。她玩心忽起,告免了这宫人的礼,少不得信口便凑趣了一小句:“你呀,是不是原打算着称我一声‘公主娘娘’?”银铃珠玉般也比不过的清越,她复笑谓,“下次我不提点你,你就这么唤来看看!”语尽便真真的笑起来,心里那些莫名的阴霾跟着一瞬就大好了。
那小宫娥略一迟钝,旋即亦舒展眉目忍俊不禁的很,跟着令月相视一笑。
这二位年景相仿的姑娘就此算是结识,纤腰袅袅,东风里、逞尽娉婷态度。
就此这唤作“晴雪”的宫娥便被令月自管事嬷嬷那里要了过去,成了她身边儿形影不离的贴身婢女。
【怜春忽至恼忽去,至又无言去不闻】
令月仔细端详着眼前这个仿佛几生几世都注定会熟稔不堪的“陌生人”,她突然感到一阵接连一阵的害怕。这种不知何时何地里滋生出的恐惧感,无疑是她从来都没有感受过的。
华棂就站在她面前,是晴雪带他进来的。熟悉的是他华棂这个人,陌生的是他六皇子的身份。
自打上次在他寝苑里那一别后,一连几日他都不曾再与令月有所交集,原本亲和的感情也就这么潜移默化的变得疏落了下来,似乎他是在避嫌。
他说五皇姐,你知道么?每当夜幕初初降临、亦或晨曦才至,你总是喜欢于寝宫外苑里起舞翩翩。那真是比玉环的霓裳羽衣、比飞燕的掌上银盘还要美伦美幻的盈动舞姿啊!
每到那个时候,我总是会很守时的候在你宫寝之外,悄无声息的、静静的看着,看茜纱窗下,被烛火摇摇曳曳掩映开合的暗黄暗黄的暖暖窗纸之上,映出的淡淡一圈,皇姐的清影……
华棂彼时的口吻极其轻柔,徐缓的、熏醉的、百般温存。却字字句句全部都是最锋利的利刃,带血的利刃,一下一下的剜在两人彼此的心上,肉长成的心上……顿然便有千万般的疼痛丝丝点点抽离心房,越来越强烈,最后再也承受不住。
华棂突然一把握住令月的皓腕,二人执手相望,心跳紧密,千言万语逼仄心头,就是无法言语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