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他不说,说了就是打自己儿子的脸,他只是暗示,只求儿子自己把话说出来——毕竟,这边的事情,公家的大事,他懂,而自己不懂啊!
老人说肖子鑫老妈生病了这些日子,天天盼事能出头,希望这次来儿子能给他一个说法,他说为这次来找肖子鑫他费尽心机,好不容易才说服了自己,“二车来的,为了不给你造成影响,没敢打电话要车,这阵子我也不好受啊。”
父亲说着泪流满面,嘤嘤地哭。叹道:“完了,完了,这一辈子甩不掉,你妈算叫这邪病给缠上,没个逃脱啦!啥病还不确诊,花钱吃药也是白搭,真是杀人放火现得济,修桥补路惹闲气,人善被欺,马善被骑,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古人说得丁点不差呀!”
“爸,您别急,我保证我妈的病我能给她治好,肯定能治好!我保证还不行吗??”看到老爸那样,肖子鑫也要哭了。
要不是一直在极力忍着,以肖子鑫从小到大对待自己母亲的那种深厚感情和内心世界的真实疼痛,他说不定真的就当着自己手下民警的面哭泣了。
“可我就不明白,这还是不是***的天下呀?啊!”
“黑社会!黑社会——你在悬圃县那边严打打的也是黑社会!这黑社会咋这么多,打也打不干净呢?”
来时在车上喝了酒,到了肖子鑫的大国县公安局却拒绝吃饭的来访者——肖子鑫的老爸自顾自地一再唠叨着,莫名其妙地发泄着,带着哭腔地一停下,用手抹擦一下嘴巴的白沫,而肖子鑫从他进屋到现在虽然早已知道老人到底为何事而来,却仍然不知道自己到底该如何回答他老人家的期待。
他问:“爸,这样,您看行不行,咱们走,也是一会儿的事,那您到底想叫我怎么办呢?”
“怎么办……”
老人两眼瘪瘪的,松驰的眼皮粘在一起,只闪着两条带毛的小缝,“爸是想让你放下工作,跟爸回去一趟,之后的事情你明白……就这么回事,”老人缓缓地说,终于平静下来,没接递到眼前的毛巾,用粗糙的手揩拭一下,“我来找你就是想跟你说说。”
“恩,爸,我明白……”说是明白,心里却百般无奈,肖子鑫身上流淌着老辈山里人野性血液,说到底,他就是当再大的官,也是他老爸老妈的儿子啊!老妈现在一条腿不能动“不敢动,一动就钻心地疼,不动也疼”,他的心更疼!
又痛苦又着急上火,一时半会又拿不出好主意来说服老爸,安排好老妈去省城看病的事情。尤其是一想到刚刚在县政府开会时,县长程绍林当场大骂公安局——当然不是骂他肖子鑫,而是骂那个给他留下一个大烂摊子的前任丁卫东。然后又大笔一挥,会后当场就解决了他们县公安局这严打一线二百多民警的后顾之忧——这个当口,自己如果说只顾自己的老妈,而撒手不管一线那些民警的工作,交给谁能让他肖子鑫真正放心呢?当然不肯善罢甘休,也无法决定跟老爸和表妹他们回家。
老人对肖子鑫讲述这些事时,肖子鑫坐沙发上一声不吭,讲完了,老人叹口气:“人到什么时候,也不敢欺天哪!我看见这些他妈的黑社会就来气,我也不是不支持你打他们这些人——可是现在你老妈在家炕上躺着呢,我这心里没个主意,难受啊……”
“这辈子,咱们家从来没有当官的,就你爹我年青时候当过那些年的生产队长和大队干部,你能靠自己干到今天这个程度,不容易,这个爹妈能不懂吗?话又说回来了,那些被他们黑社会祸害的人家讨不着说法,就这么到阴间去了,不是也会不甘心吗!所以,老爸老妈心里也是知道你不容易啊,生子……嘿嘿嘿……”老人好像在笑,却老泪横流,瘦削的双肩在肖子鑫眼前大幅度地抖动着。
肖子鑫的心只差没一下子碎裂成了七裂八瓣!老爸的无声哭泣,无疑就是他心里的矛盾焦点!
见肖子鑫不说话,老人的神情又显得有些激动了,他一边擦泪水一边指着满胸的奖章说:“儿子,你看看这是什么?我去过朝鲜!到过山东,到过四川、西藏和海南岛。在那里我打过日本,后来又打过国民党,打过美国!这是打败敌人的见证,懂吗!?”说着他站起身在满胸的勋章中寻找着,一个两个三个……
终于找到了,他拿给肖子鑫看:“你看,这就是打败法西斯血战台儿庄的奖章!当年,这是李总司令亲手戴在我胸前的呢,难道如今都不算数啦?!那也是为国家,打的是小日本啊!”
说着老人坐回桌旁,喘息间,从兜里摸出一支“红梅牌”香烟刚要点火,肖子鑫看见,急忙起身再替老爸拿了一支好烟,恭恭敬敬递到他嘴边,替他点燃。
自己也顺手点了一支抽着。
事实上,肖子鑫非常理解老人的心情,他只是在沉思。
平时,他这个赫赫有名——过去没名,而如今自从他到了悬圃县当上县委党委、政法委书记兼公安局长之后,“肖大胆”这个外号不知不觉更不知从什么时候就在全县流传开了,不喜欢管“闲事”却喜欢管“正事”,这不单单是一种感情上的问题,而是有他更深一层的含义。
他看着父亲那深沉的眼睛,也摆正了姿势,一本正经地说:“没事,爹,我想想办法,您老先别急……先抽口烟,我也抽。”
弯腰从茶几下面拿出一条好烟,撕开,放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