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不了那么多了。这就是人的身体局限。极限到了,一切零件都失去功能,不听使唤了。刚才还被人押着展览时,他就想睡觉,只是眼皮一耷拉立刻就会被大手提起头发,好比动物世界老赵说的弱小动物一般,睡不得,一切都难以抗拒。
可是,这却是他感到最值得珍惜和高兴的事情。亡命数日,绕了将近130多个小时的大山大岭,遨游惊心动魄、孤苦难熬的日夜,眼下如同大梦醒来。
他笑了。
那是笑么?是的,梦中。一切都不受控制地松驰了,漂浮在天堂之上的感觉。法医对此有权威解释:人死亡时,肌肉已经完全不受神经控制地彻底放松了,也就是老百姓常说的那种:“人死便了”
——而一小时前,面对现实他似乎也笑了,不过状态跟此时不可同日而语。
那时候,硬是似笑非笑,肌肉紧绷,头发逢乱,既不表明他是输家,更不说明他是胜利者。只是面对群众的一种条件反射,唯有杂草丛生般的长发缝隙偶尔借着阳光透出其间的目光一轮,方能依稀由那依然炯炯的冷酷中辨别出他还活着及其身后遗留下的那些事情。
石二哥希望见见亲人。
老婆孩子,老母亲。这是他生命中最后的一抹耀眼闪光点。
但是,这是不可能的。
法律如铁。法鼎高悬。审判前中央电视台记者也不例外。
石二哥只好再次放弃。
安心睡觉。
接受审讯。
一页页按手印。等待审判……
那段时间,很充沛。每日无所事事,跟小窗户对视。尽管如此,他的脑袋里仍然没有产生趁此难得之机,把往昔那些亲手打碎的生命碎片静下心来收拾、梳理和复原一下的愿望。他没有这个能力,似乎也没有多少兴致,缺乏心绪。
事都是自己干下的,在眼前过电影一样滤一下个别镜头就行了,想家是一定的,而家又是由哪些成份组成的呢?一想到这里,心就酸了,不是滋味。所以,还是不想。
打住。
打不住的。一马奔腾疯狂的野马,总是在脑袋瓜子里乱七八糟地踢来踢去。踢得心疼,不舒服,如刀割。
石二哥依然遏制不住地想老婆、想孩子,想老母亲。不知他们怎样了,自己杀了人,他们害怕吗?
他被从苞米地里拎出来,他们知道了?老妈会不会一病不起?家里会不会有人去杀去闹,去打,去砸?她们孤儿寡母,老的老,小的小,如何应付?要是有人也杀她们,又怎么办呢?
报警!
可是,大营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