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阴阴沉沉的,像是要下得雨来,墨色的云彩堆在天的那一头,迟迟不肯随风消散,这样黑压压的天色,使得人的心口也堵得慌。
自从知道爹爹战死沙场之后,娘亲仿佛一下子老了好些岁数,晋若殇能够感觉得到,娘亲的身子正在逐渐的枯萎,但娘亲却一直硬挺着不肯倒下去,晋若殇将脸侧到另一边,不忍心看着这样的一幕。
晋若殇的手指微凉,但有一只更加冰凉的手指将她握住,她眨眨眼睛,将染湿了睫毛的泪珠子隐去,她拍了拍晋国公夫人的手背,再指了自己的头部,询问娘亲可好一些。
晋国公夫人微微一笑,浅色薄唇已经褪尽了色彩,几乎与着面皮的颜色相较而去,“若儿,这些年不会说话,可苦了你了。”说着,便将冰凉的手指抚上了晋若殇的面,那样的冷,让她浑身一颤。
她摇摇头,表示无碍,但她越是这样的表情,晋国公夫人脸上的失意就越重,“这样好的女儿,总是娘对不起你啊。”
对不起她,娘亲怎么会对不起她呢,是娘亲给了她性命,如若不是娘,她能够安稳地活在世上么,既然已经活在了世上,那她便就应该抱着最大的感恩。
“那一年,我同你爹爹第一次见面的场景,还历历在眼前呢,烟雨蒙蒙下头,却是你爹看着我的笑脸,那时候,百花齐放,满园子的花儿全都开了,很漂亮,只觉得在那一刻什么都再看不见,一切都是不重要了。”满含着盈盈水波的眸子一下子涌出了泪来。
透明晶莹的泪水珠子顺着光洁的脸颊慢慢滑了下来,盖在晋国公夫人身上的锦被都润开了水的色渍,这一番话听在晋若殇的耳朵里头,更像是临终之前的遗言,临终,她瞪大了眼睛。
“只是可怜了我的若儿,以后,可要怎么办呢?”晋国公夫人心下唯一的遗憾,就是她的女儿,长相普通也就罢了,但是啊,女儿却承袭了她的容颜,口不能言,也不知会有什么样的苦难等着她呢。
晋若殇使劲摇摇头,那漫在眼瞳里头的水滴不听使唤地往下掉,娘亲这是在交待身后之事了么?不,怎么会这个样子。
“孩子,无论如何,都得好好地活着,只有活着,娘才会安心的,知道么。”晋国公夫人的背心靠着柔软的丝枕,满口的叹息。
她张开嘴,手舞足蹈的,但这般的动作都不能将满心的悲伤全数化解得去,不要啊,娘亲不要丢下她一个人。
娘亲的手指握着她的,只淡淡地一笑,就将地的所有动作打断,“孩子,有些东西,能够拥有的,就不要推开而去,明白么?”
她现在什么也不想明白,她就只想要陪在娘亲的身边,只想要陪在他们的身边。
心脉俱裂早在噩耗传来的那一刻,她就在娘亲的身边听到了,只是她多想,多想当作自己的耳线也听不见啊,听不见,听不见该是多好啊。
在黄昏将要过去的时候,外头传过来亡灵的乐声,晋若殇瞪直了眼睛,这乐声,非祭祀根本不会奏响的,而且非国殇万不会如此。
怕只怕。
晋国公夫人已经挣扎着坐了起来,她欲准备去按着娘亲的肩膀,但晋国公夫人已经掀开了锦被,“若儿,若儿,可是你爹爹回来了?”
她拖着晋国公夫人人手臂,示意娘亲千万不要出去,一旦娘亲出去,那么娘亲仅仅存下的活下来念头就会尽数被驳夺而去。
“别拦我,我提着这口气,就是为了替晋祈收敛尸首,如果,如果连我都不去的话,孩子,孩子,你的爹爹顶天立地,万不能没有人替好处好身后事的啊。”
说着,推开了晋若殇就奔了出来,她看着娘亲跌跌撞撞出去的背影,心下一惊,娘亲现在连走路都走不稳当,她拉开了衣摆就奔了出去。
即墨予漓身在院落的上头,一脸悲伤地看着眼皮底下的这一幕,晋国公夫人的一席话,阿若,你可会理解么?
眼前的风景,是这样的美,阿若,可不要被怨怪蒙蔽了双眼啊。
他望着长空,父君已经再一次差人来警告了他,千万不能再插手阿若的事情,因为就在这几日,一切事情,便会有一个了断了。
越在这个时期,越不能掉以轻心,即墨予漓捏紧了拳头,全身的经脉都在运转,特别是手背间的轻筋,每一根都想要凸出皮子那般。
天元二年四月二十日,大齐颐亲王晋祈的尸首被运回,整条大街都铺满了白色的冥钱纸币,上君下旨全大齐国殇三天,以告慰大齐颐亲王在天之灵。
黑色棺木被运到晋国公府上的时候,就是四月二十日的这一天,墨色的棺木跟着那笼罩下来的云彩形成了相对之色,百花盛开,春意盎然的春季,只有飘飘下落的白色花瓣,和那一口让人不忍再看的棺木。
晋国公夫人手撑在了圆柱子上头,看着被重兵团团围着黑色棺木,眼瞳里头生出了血来,晋若殇扶着晋国公夫人的手臂,给予夫人最大的力量。
只是,她的脸色,在看到那院之中的一幕,忍不住眼泪刷刷地往下流,爹爹,爹爹,她犹记得小的时候,爹爹将她举过头顶之时的那一幕,是那么的清晰地印在她的眼瞳里头,但现在剩下来的,就只有这一片的荒凉。
她感觉到自己的手指已经在不停地颤抖着,这样连她移开脚步的力量都已经尽数被剥夺了去,爹爹啊,她的双膝尤其的沉重,重的已经地跌在了石板上头,骨头轻脆的声音都能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