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鬼…”礼祐用食指的关节嗒嗒敲了敲门。
正趴在桌子上画画的弥拓转过头不耐的回应:“怎么了礼祐?我正在画画,没什么要紧的事等会再……”
这是搬到镇目町的第二年,国二的学业也已经过去了一半,周防尊、草薙出云、十束多多良……这三个人的有趣程度超出了少年本来只是打算找个干架对手的预想,甚至让弥拓偶尔开始认真考虑,在上完国中后,他是继续呆在镇目町,还是选择回去。
…不对。
书桌上只开着一盏台灯,房间内的光线幽深而昏暗,墙上倒映着被拉长放大的影子,礼祐站在门前,手扶着墙壁,头微垂,刘海倾斜,表情……感觉,不太对。
“…怎么了啊礼祐。”莫名有点恐怖片的既视感……弥拓不禁咂咂嘴收敛了气势,推开椅子有点担心的朝礼祐走去,“你这副样子……”生病了吗?
要怎么对他说…
礼祐想着刚才接到的那通电话,内心在涩涩的挣扎着。
直接一些,委婉一些,做一些铺垫?
“…你妈妈,死了。”
“……唉?”
刚刚抬起的脚步僵在了半空中。
明明每一个字都听得懂,为什么合起来组成的整句话,却突然觉得……完全听不明白?
那是一种连整个世界都在刹那间完全震荡了一下的感觉,不死原弥拓的脸上凝固的是完全的疑惑,甚至连惊恐和愤怒都慢了半拍,他惊愕的呆在原地,突然感觉浑身冷的发凉,仿若置身于万年不化的寒冬冰窖,连毛孔都一并收缩了起来,血液凝结。
吐字的声音将近气若游丝,嘴角僵住的是一种要笑不笑的勉强神情。
“…你刚才……说什么?”
不忍心看弥拓的表情,礼祐偏过头去又低声重复了一遍:“不死原良子死了。”
——车祸。
很普通的死法。
——当场死亡,连抢救的时间都没有。
当弥拓和礼祐连夜赶回的时候,已经距离不死原良子死亡时间过去了大约六个小时。
弥拓一直都不清楚爸爸和黑王哥哥他们到底做的是什么工作,爸爸的大多数时间都是呆在家里,只有偶尔才会出差,但一家人的生活却非常舒适,质量颇高,至少从来没有为金钱而苦恼过……总之,应该是什么了不起的工作吧。
所以并不是去医院的病房或太平间,而是被告知直接赶回家里,在卧室的床上看到已经身体冰凉的妈妈这点,弥拓并没有感到丝毫惊讶……或者说已经没有去惊讶的那份精力了。
跌跌撞撞的冲进门,要不是礼祐在身后扶了他一把,弥拓估计会直接摔到。
“爸!妈妈她…”
抱着扑在怀中哇哇大哭的妹妹,弥拓不知道他能说什么。
想哭吗?
流不出泪来。
就像是心中还不能接受不死原良子已经死亡的这个事实,身体并不承认,给予了否定,眼眶甚至涩的发疼,像是熬了数天的夜,肿胀难受,明明只要一眨眼就能挤出酸酸的液体,可仍然固执的无法流出丝毫代表痛苦和悲伤的泪水。
“哥……哥…”
对着哭的撕心裂肺的妹妹,安慰的话一点也说不出来,那是一种……一旦张口,就接着会溃堤崩溃,继而痛哭流涕的冲动。
弥拓紧紧的抱着佳奈,木讷的张张嘴,喉咙里却像哽住了什么东西,沙哑、疼痛、难耐……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能加大双臂的力气,用他的身体把佳奈抱的更加用力、用力、用力……拥着怀中尚有体温的身体,来确定这个不想承认却无比残酷既定的事实。
“哥你回来好不好……不要在镇目町了呜…”察觉到佳奈似乎想抬起头来,弥拓把安抚背部的手手轻轻压在了妹妹的头上……无论是发色还是眸色,佳奈都和妈妈太像了,至少是此刻……他不敢去看,他怕一看他也就会忍不住哭出来。
12年来,作为哥哥的日子差不多将近8年,从来没有像此刻这样刻骨铭心的意识到,身为兄长,那到底是一种怎样的地位,身上肩负着的到底是怎样的责任。
——妹妹还在哭……他,现在不能哭……不能,哭。
要说什么?
“佳奈……我在这里,哥哥还在这里……在这里……哭吧,尽情哭……哭完了,记得我和爸爸还都在这里,还都陪着你……都在这里…”弥拓哽咽喑哑着抱着妹妹低喃。
“妈妈她……妈妈呜……哥你回来好不好,你回来和我们一起住,不要一个人了好不好,我想你回来……”女孩呜呜的抓紧哥哥的领口,弥拓胸前的衣服被狰狞的捏的皱成一团,不死原佳奈的手指修长白皙而骨节分明,因为过于用力,甚至变成了像是在冰凉的雨夜中浸泡了一晚的无血色的苍白,“哥…呜,我想你回来……大家一起住……一起……呜呜……”
“好…”弥拓把下巴抵在妹妹的发间,沙哑着声音回答,“我回来……哥哥马上就回来,以后我们一家人一起住,一直在一起……不要担心…”
“礼祐!放开我!!”那双平日都充满灿烂笑意朝气蓬勃的碧绿双眼,此刻被满满的狰狞怒火所肆虐充满,猩红色的血丝侵蚀了整个眼球,他怒吼着,一眼看上去就恍若厉鬼般可怖,他扯着嗓子,舞动四肢,声嘶力竭的大吼着,“我要去杀了那个撞了我妈妈的混蛋啊!你放开我……你放开我啊你——!!让我去杀了那个家伙!!!”
“…别闹。”
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