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巡一事早在年节之前便已定下,内务府及礼部自是早早开始了准备,正月十五刚一过,弘历便奉那拉太后、钮祜禄氏,携景娴、纯妃、端嫔和金锁,领着一帮小的和重臣启了程……弘历一向是个喜爱铺张热闹的,嘴上虽是说着一切从简不要奢华浪费,可是却是一早就将督办之事交给了阿里衮,勘查线路、整修名胜修缮行宫忙得上天下地,如此,一行人出宫的阵仗自是再小也不会小到哪里去,不紧不慢的走了一个半月才到了山东境内。
清朝入关至今一百多年,顺治时是外忧雍正时是内患,加上二者在位时间都不过寥寥十数二十年,便是从未有过大张旗鼓的出巡,然而圣祖康熙时却是不同,御驾亲征至漠北还是六下江南巡视河道可谓是将大江南北跑了个齐活,弘历一心效仿自家皇玛法自然也不肯落后,御驾刚一到德州府便带着臣工人影都跑得不见了,而前朝后宫本一体,作为后宫最大的主子,那拉太后当然也不会闲着,无论是为着以全皇家恩泽还是为了私心,也后脚赶着前脚前脚的开始宣召起了这德州府中排的上号的命妇——
“好些年不见,你倒是越发的红润了,想来是日子过得不错。”
“母后皇太后娘娘谬赞了,说起来奴才之所以能有今天还多亏了您老人家当初的照拂,若不然眼下里奴才如何能在您跟前逗乐?”
说话的女子生的明眸皓齿,眼角眉梢虽已经有了岁月的痕迹,可是通身风韵不减气派更甚,定眼一瞧,竟是多年未见的雁姬,配着那向来爽利的性子,一张口便惹来许多人侧目——
“奴才虽然离京多年,可是心中无一日不感怀当年娘娘的恩德,先前听闻您老人家凤体违和只恨不能随意离境侍奉左右,今日见着您这般精神,心中倒是安心了,只盼着您千秋如一日,咱们这些小的方才能得蒙恩泽过上安生日子。”
“你呀,这年纪越大嘴皮子倒是越发的伶俐了,可见是这德州府养人。”
雁姬并不是专挑着奉承话说,当年之事她之所以能够独善其身且不受一点牵连,其中固然有她心思决绝下手果断的因素,可能够离开京城随着父兄调任来到山东开始新的生活却是无论如何少不了那拉太后和景娴的暗中使力,心中自是多年感恩,而那拉太后向来是个通透的,她知道雁姬不会无缘无故的出现,也不可能只是为了特特过来说上些好听话,看了眼一旁不动如风只是嘴边噙着一抹笑意的景娴,想着离宫之前对方曾推心置腹说过的体己话,心中不由得大致有了分数,面上的神情也越发的柔和——
“哀家听闻你娘家给你过继了个小子,怎的也不带来瞧瞧?”
“这……”
富察明玉、高子吟、金氏、魏碧涵等人虽说是景娴的心腹大患,可是对于她而言,南巡被废才是最为紧要的事,是以,这么多年来她早就在这条南巡之路上安插了数颗用得着的棋子,而雁姬便是其中首当其冲的第一颗,听闻此言,便是只见她面上略微露出一点难色——
“回母后皇太后娘娘的话,奴才倒不是不想带那个小子来开开眼界,毕竟这山东再好好不过京城,天下之尊再尊尊不过您老人家,只是眼下里这实在有些事抽不开身,望娘娘恕罪。”
“无妨,哀家也不过是……”
“你这奴才的话倒是让哀家觉着有点意思,正如你所说,孝敬姐姐可是这天下最最尊贵的主儿,你家小子再大的事儿还能大过这一头?”
钮祜禄氏忍气吞声了这么多年,为着的就是一击即中将这些肉中刺眼中钉彻底铲除,心知这一趟南巡就是最恰当的时机,且自家儿子心中有有着旁的计较,自是懒得多做什么面上功夫,再加上这雁姬话里话外的只知道捧着那拉家的人,除了请安压根就没搭理过自己这个圣母皇太后,便只见钮祜禄氏还没等那拉太后将话说完便冷冷打断出了声——
“哀家就不明白了,你们这是心里头有什么旁的计较,还是目中无人得不把咱们皇家放在眼里呢?”
“奴才惶恐,实在不知道圣母皇太后娘娘此话何解。”
钮祜禄氏这话说得没有半点遮拦,摆明了就是想给对方扣上个要么是心存不轨要么是不敬皇家的罪名,可是在她们一行人出宫之前,雁姬早就已经得到了景娴的来信,有着使命所在和充足的准备,自是不怕对方这无中生有的名头,不卑不亢的福了一福——
“奴才一小小的妇人,若不是长嫂病逝侄女年幼府中无人打理,原也轮不到奴才前来觐见,而奴才方才也已言明,幸得当年母后皇太后娘娘的照拂才能有现下的安生日子,铭感于内都来不及怎会有什么旁的心思,心中敬重非常又怎会有不敬之心?”
“呵,倒确实是个嘴皮子利索的。”
看着对方这跟皇后如出一辙的硬骨头模样儿,钮祜禄氏就觉得气不打一处来,她现下为了顾全大局动不了皇后可难道连个小小诰命夫人都动弹不得?如此一想,便只见她非但没因此话揭过这一茬儿,还越发的来起了劲——
“那你便说说你家小子究竟是做什么去了?哀家倒是好奇得很,一个从六品的匈连随驾的资格都论不上,能在这当口儿上有什么要紧的事儿!”
不怕你问,就怕你不问!
景娴对针锋相对了两辈子的钮祜禄氏可谓是早就了解透彻,知道此人最是个爱一竿子打翻一船人的主儿,只要眼前人跟那拉家能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