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
“为子虽应养则顺其意,方为孝,方为敬,可祖训有言,后宫不得干政,不得预国,君若不正何以令天下?”
“可……”
“而为上虽应体于下意,恩威并施方成为君之道,可太祖太宗言犹在耳,有例可循方循例为之,无例可循则应上下再理章程,君若越矩妄行又何以令天下?!”
“……”
“尔于大行皇帝二十七孝期未过之时,先改父道,再令移宫,后又自专,一而再再而三,视为不孝;不顾先帝遗命,妄以下越其上,尔非但不相劝圣母皇太后之意,反而推波助澜,视为不正;无例可循开创前所未有之先例,亦不告列祖不示朝臣,自专自扈,视为越矩妄行……不孝不正,越矩妄行,皆是视为乱国违矩,今尊大行皇帝遗训请出祖宗家法以儆效尤,爱新觉罗弘历,尔服与不服?!”
不孝不正,越矩妄行,祖宗家法,以儆效尤。
这十六个大字犹如一座大山,直压得弘历有些喘不上气,身子也跟着一激灵,听到‘大行皇帝’四字,想到自家皇阿玛临终言之凿凿遗命,以及感受到膝下所传来一重胜过一重冰冷寒意,背脊骨更是不由自主一凉——
“……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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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头乾清宫里,弘历正是被惹毛了允裪几人拿着祖宗家法虐得苦不堪言,而这头坐在皇后下手他额娘熹妃也没能好到哪里去——
“哦?想将那位新月格格收为养女,养于宫中?”
“正,正是。”
熹妃虽然作为弘历生身额娘,眼下里也跟着水涨船高,贵为圣母皇太后,乃这天底下第二尊贵女人,可这好死不死就是坏在了这个第二上头,无论从礼法上还是从先帝遗命上,亦或是在宗室亲贵影响力上,她都是拍马都赶不上面前这位压了自己一辈子皇后,如此之下,即便她心里再不乐意,即便她作为皇太后想要抚养一个功臣遗孤再算不上什么大事,反而还算是对下施恩,却也总是免不了要先得到这位总揽后宫之事主子首肯。
“唔……”皇后拨了拨茶盏盖子,慢条斯理抿了一小口,又抽出帕子拭了拭唇角,舒服过了劲儿,且吊足了熹妃胃口,才抛出一句,“在宫里也有这么多年了,应该知道这公主格格不管这身份有多贵重,只要到了年纪,就都得搬到北五所去,而这位新月格格虽然是端王遗孤,理当多照拂一二,可到底有些不合规矩。”
“可是……”可是孝庄文皇后不就养了四公主?想到先前所思,熹妃心里很是有些着急,可是她在宫里这么多年,总归不至于白长年纪不长脑子,蠢到把这话儿给抛出来,“可是平日里看着您身边有景娴这么个贴心人陪着,这心里啊,就真真是羡慕得紧,弘历如今大了,不像小时候那般日日就粘着,眼下里前头事儿又忙,也顾不上这老婆子了……这,唉。”
“这是说什么话?”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几十年来将熹妃治得服服帖帖皇后哪里会听不出对方是在拿着儿子当牌打,想要自己忌讳一二?只是即便如此,她却也半点不恼,脸上仍是带着笑,“难道这娴儿是儿媳妇儿,就不是了?难不成是怪抢了儿媳妇,跟埋怨起来了不成?”
“奴才万……”
“如今也是当太后人了,还什么奴才不奴才?”
被皇后压了这么多年,熹妃心里虽然早就生出了不甘,同时,却也有着深入骨髓惧意,听到这语带深意话儿,自然便带着本能准备要屈膝,直到这屈了好一半,又被皇后突然打断了话头,才猛地回过了神——
“,……”
“看来格了。”皇后脸上似笑非笑,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看着熹妃这幅事急则乱模样,深觉好笑,到底是松了松口,“只是听闻这格格也有十八了,就算进了宫怕是也呆不上多久便要出阁,啊,就是怕到时候跟她处出了感情,闹得再伤心一场……”
“谢娘娘体恤,只是……”熹妃也不是个傻,知道话说到这份上,便算是有转机,也顾不得先前尴尬,眼前陡然一亮,“只是这格格尚在孝中,就是这年纪大了些,先指了婚,也总是得满打满算守上二十七个月不是?”
“哟,这人还没进宫,就为她给谋划上了?”
皇后不是不知道熹妃这心里打是什么小九九,只是甭说她现如今有了景娴这般出身利益皆是和她绑在一块,上赶着都找不着贴心人,压根就分不出旁心思再去扶持他人,就凭着允禄那头传来信儿,就对这新月生不出一丝半点好感,如此之下,她原本是压根不准备把这个新月弄进宫,想着随便扔到哪个看着不待见王公家里算了,可是看着熹妃为着这么个混账东西上赶着再自己跟前伏小作低,却又不由得陡生一计——
与其让这钮祜禄氏日日闲着想一茬是一茬儿,上上下下搅风搅雨,闹得前朝后宫皆是不太平,倒不如给她找点事儿做,任由让她养了这心心念念得紧新月去……俗话怎么说来着,恶人自有恶人磨?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新月进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