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容嬷嬷仍是一副风风火火的模样,景娴心里温暖,却又颇觉酸胀,而这股酸胀,在见到数十年没有见过的至亲时,更是直接化作两行清泪,从她的眼眶中涌出——
“阿玛,额娘,三哥……”
上一世,她被皇上不喜,她的阿玛,正经的国丈承恩公,不仅没有享受过一天作为女儿的她,为家里带来的荣光,反而临到老了,还遭受连累;中宫皇后,看起来尊荣,但若是不被皇上待见,日子也很艰难,她的额娘,为了让她能在宫里过得好些,每每入宫请安,无不拿自己的体己银子帮补她,可重病在床之时,自己却什么都做不了;孝贤病逝,乾隆颇为追悔,连带着施恩于整个富察家,而她的哥哥们,却遭她连累,一生郁郁不得志,但即便如此,却从来没有埋怨过她,永璂受弃受难的时候,也只有这几个混得并不好,却一心记挂着她的舅舅帮着忙前忙后……
她愧,她疚,她悔,她怨,她恨……看着眼前这为了不争气的自己,操心受累了一辈子的家人,她只想将所有的愧疚,所有的悔恨,所有关于上一世的怨恨都化作眼泪,让自己一次宣泄个够。
而她这一哭,整个大厅里的人就都慌了手脚。
那拉夫人知道自己应该开解闺女,毕竟以后的日子还长,不然因此背上沉重的包袱,从而误了一生,可是看着闺女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她只觉得心肝都揪成了一团,搂着景娴,眼泪也忍不住哗啦啦而下,“我的儿啊,这是造了什么孽,竟让你吃了这么大的苦……”
那尔布看着从小就懂事聪慧的女儿如此模样,心里也极不好受,可他毕竟不是女人,只能上前轻轻拍着景娴的背,“没事,没事,回家了就好,回家了就好……”
男女七岁不同席,景祺既不能像自己额娘那样搂着景娴哭,也不能像自家阿玛那样在旁低声劝慰,只能在一旁急得团团转,口气也就冲了起来,“小妹,到底是哪个不长眼的惹了你,告诉三哥,三哥就豁出去也给你出气……”话还没说完就被那尔布狠狠瞪了一眼,眼神中里里外外都写着‘你小子给我安分点,一边呆着去’。
容嬷嬷在一旁也看着着急,急吼吼的倒了一杯热茶,又拭了拭温度,赶忙递了过去,“主子,可别再哭了,要是倒了嗓子可就坏了。”
被容嬷嬷这一打岔,那拉夫人也回过味来了,收了眼泪,掏出帕子轻柔的帮景娴擦了擦脸,“好孩子,不哭了不哭了啊,再大的委屈,还有额娘在呢……”
这么哭了一通,景娴心里好受了很多,可抬眼看着眼圈通红的额娘,和一旁着急上火的阿玛哥哥,还有容嬷嬷,心中又更是愧疚,“额娘,女儿不委屈。”说着又将入宫至今的经过缓缓道来,说完又道,“皇后娘娘很是照拂女儿,皇上也赏了女儿东西,女儿长大了,会好好的照顾自己,额娘,您不要担心,只要您好好的,阿玛好好的,咱们家都好好的,女儿便有了底气。”
景娴这番话说得很是懂事,却殊不知这样懂事的样子,落入至亲的眼里,更加惹人心疼,那拉夫人脸上带着欣慰的笑意,心中却发着酸,“好孩子,额娘的好娴儿……”
景娴靠在那拉夫人怀里,心中暗暗发狠:阿玛,额娘,哥哥,嬷嬷……这一世,娴儿必不让你们重蹈覆辙!咱们不光都得活着,还得活得风风光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