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是如此,但他长久的按兵不动,连拓跋珪都受到各方施压,从平城发来旨意,催他出兵救援贺兰隽,沮渠蒙逊这才派出小股骑兵主动进攻燕军阵营,只是在燕军强大的蜿蜒长蛇阵前,这攻势实在太小,仅仅是分兵突袭各处军寨,而燕军的百里连营环环相扣唇齿相依,一寨遇袭则其余军寨皆可策应,迅速包围歼灭来犯之敌——一来二去,魏军也学乖了,一遇反击即告撤退,占着骑兵机动性强一再刺探燕军,但除了回回都丢下数十具尸首之外,连一兵一卒都无法越过燕军防线去支援被困的魏军。只是到了后来,连任臻都不堪沮渠蒙逊钝刀子割肉一般的不断滋扰,摆开阵势主动搦战,沮渠蒙逊却又缩回营寨之中,除了加固防卫工事之外,任对方在外如何骂阵,皆是充耳不闻按兵不动——这实在太有违沮渠蒙逊一贯的用兵之道了。
如此对峙数月,直到冬去春来残冰化冻,两军依旧僵持。任臻素知沮渠蒙逊狡诈,知道久拖无益——燕军离开故土,南征北战已逾一年,虽是胜多负少但一旦士气有所松懈,骄兵成了疲师,时刻都会被伺机而动的北魏军队反扑。
任臻无奈之下只得转头围剿苦苦支撑的贺兰隽——贺兰隽穷途末路,可没有沮渠蒙逊那样的时间与人力去布防筑寨,在连日猛攻之下伤亡十之□,眼看着就要全军覆没了,北魏朝野震动,拓跋珪连颁数旨,勒令沮渠蒙逊立即出战。
沮渠蒙逊置若罔闻,继续闭门固守,无论旁人如何相劝他皆是高深莫测地回以一句“时机未到”。直到斥候回报,西燕军队加大了围剿力度,分兵重击贺兰隽残部,显然已不想再留着这鱼饵,欲一举歼灭,好腾出手来对付另一头的沮渠蒙逊——与此同时,拓跋珪第七道催战的圣旨刚刚抵达军营我的魔女仆人。
沮渠蒙逊一目十行地看完,慢悠悠地卷起圣旨,踱到营帐外,在干燥微暖的夜风中伸了个懒腰,漫不经心地道:“既是圣旨,那就出兵吧。”
“啊?”副将已经习惯他“将在外君命有所不授”的吊儿郎当了,此刻便疑心自己耳背,迟疑地又问了一遍,沮渠蒙逊霍然转身,须发皆张地暴喝一声:“传令三军,即刻出战!”
虽然令发仓促,但训练有素的北魏精兵依旧以最快的速度提刀上马整装待发,沮渠蒙逊铁甲戎装,翻身跃马,在这万籁俱寂的春夜里,潮水一般地杀向数十里外的燕军连营。
沮渠蒙逊一马当先,冲在最前,握着长戟的右手兴奋地在隐隐颤抖——他等这一刻已经等的太久了!为了一战击溃燕帝亲征的精锐骄骑军他装了三个月的孙子,终于等到了原本人数占优的燕军失了耐心,散了戒心,又分兵去打贺兰隽的绝佳反攻时机!
燕军的军寨如同鱼鳞联珠,排成一字长蛇,虽然面面俱到,环环相扣,可以支撑腹背受敌,但是任臻却忘了——但凡是蛇,就有七寸!先前无数次的刺探滋扰,便全是为了找出哪一处是燕军主寨——皇帝的帅帐所设之处,必是重兵陈设救援快疾,那就是长蛇阵的七寸要害!
思念电转间,北魏军队如同猛虎下山一般已冲进了燕军军营,燕军侦查的岗哨还来不及示警便已被撞了个粉碎,下一瞬间,随着突如其来的一声惨叫,燕军营寨之中,马蹄声,喊杀声,铿锵声忽然炸响了整个黑夜!
魏军在军营之中狼奔冢突,砍瓜切菜一般见人就杀,可怜西燕士兵根本想不到龟缩数月的北魏军队会突然夜袭,毫无防备之下还没来得及起身穿衣拿起武器,便死于刀砍践踏之下,但是越来越多的燕兵回过神来,开始顽强抵抗,但也已难挡颓势,节节败退。沮渠蒙逊传令下去,随后的数万大军悉数压上——他要将这些残军败将逼至他们身后的黄河,退无可退,他们只能仓惶渡河,初春的黄河冰棱未化但却绝挡不住千军万马一齐践踏,这些昏头昏脑的败军会有什么下场可想而知!而他等待至今,忍耐至今,也就是为了将这黄河一战变成西燕闻之色变的参合陂之战!
燕军联营此刻已经乱地如一锅煮沸的米粥,首尾难顾,哀号遍野,但是还有一战之力的军寨倾巢出动,却不退反进,不要命一般齐齐朝魏军掩杀而来,沮渠蒙逊横过一戟,将一名迎面杀来的燕将凌空劈成两半,瓢泼血雨兜头淋下,他抹了抹面颊——血红的脸、血红的眼,在森然黑夜之中犹如地狱阎罗一般,望着眼前越聚越多拼死反击的燕兵,他忽然一扯嘴角,知道自己来对了。
在这摧枯拉朽一般的突袭下,燕军还能这么快就集结完毕,而且奋不顾身地聚拢而来背水一战,只有一个可能——燕帝慕容冲就在此处身陷重围!
想到此处,他嗜血地大笑出声,一阵狂喜涌上心头,他已迫不及待要活捉这个一别十年、当初迫地他走投无路的老冤家!
沮渠蒙逊催动战马,风驰电掣一般跃进人海,左挑右刺,血雨腥风,挡路燕军皆成齑粉亡魂,一路如出入无人之境,最后一个彪形大汉挡在帅帐面前,手持双锤,大吼一声朝沮渠蒙逊猛地扑来,蒙逊丝毫不惧,一夹马腹,握紧血垢重重的长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