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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五章

怎么不是狄伯支?

就算姚嵩归来,他的军功也比不上誓死护驾的姚兴亲信大将狄伯支,为何这回不是他上阵?

他疾行数步,又跃回高坛边处,干冷的阵阵罡风扯散了他的长发,在漠北凛空中犹如玄色的裂帛。他沉默地观察了许久,后秦船小而快,但人手武器均不足;西燕船稳而大,但周旋转桨皆笨重,双方缠斗多时,尚是难分胜负,慕容永忽然双眼一亮,转头急吼道:“鸣金,收兵!命慕容钟立即收兵!”

下一瞬间冲到刁云面前,神色铁青地道:“即刻分兵前往下游严加驻防!”刁云一愣——黄河东岸下游乃是他们伐木造船的林原地带,难道后秦这次一反常态地主动搦战,行的是声东击西之计?他登时吓出了一身白毛汗,立即轰然领命,疾跑而去了。

唯剩慕容永独立高台,一双眼中阗黑一片,讳莫如深——他害过他却也救过他;他信过他却也伤过他——过去种种如浮光掠影,悉数掠过眼前。

姚嵩,你到底葫芦里面卖的是什么药?你究竟是敌是友?!究竟有何目的?!

果然入夜时分便传来消息,下游地带发现偷袭的秦兵,皆轻舟简装,泅渡上岸,意欲纵火焚林,刁云率军赶到之时,正好截住由狄伯支亲自领军的后秦军队,并将其击退。彼时火苗已起,幸而还未成势,否则如今天气干冷,火势一旦燎原,情形必难收拾——纵使验证了

新造筏子堪用,一时之间沿岸近地也再找不到能伐木取材的林子了。

慕容永此刻才略安下心来,一面下令严加布防,加紧造船,一面心里五味陈杂,案上的书笺写了又揉,许久也无法下定决心——到底该不该告知长安城中的任臻。

平心而论,他当真是不喜姚嵩,从当年他毛遂自荐前往阿房为质起,他便觉得此人阴柔藏奸、不得不防;后来任臻出现,自己机关算尽也还是无法阻止他二人愈加亲密他便更视此人为眼中之刺自然毫不信他——然而这么些年来他却再三于暗中帮过他们——姚嵩此人,他一直都未看清过。

正当此时,军帐外传声而进:长安来使。慕容永定了定神,忙扬声道:“快传!”前些日子他刚刚将敌我军情并督造新船之事详细上奏,预备在今春与姚秦决战,挥师渡河。想必任臻这个时候遣使降旨亦是为此等大事而来。

来者果然是虎贲卫的统领兀烈——任臻为确保军情不至走漏,不仅明里暗里在京中拔除异心之辈,与各个戍边大将互通消息亦只用身边私人。慕容永更是断定任臻对渡河作战有所指示,便依足规矩南面行礼毕,兀烈亲手捧过只一尺见方的大锦盒交予慕容永。

慕容永满以为里面必有密函书信之类,谁知揭开一看,却是一件崭新的皮甲并玄狐大氅。他又往下翻了翻,再无旁物,便略带不解地抬头道:“皇上没有别的话交代?”

兀烈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皇上有旨‘人不如旧,甲不如新;漠北苦寒,望卿加衣。’。”

慕容永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噎住——派人山长水远地来到前线只为送一套新制的甲袍供他御寒并替换已经跟随他多年的残衣旧甲?

余者竟是只言不谈战事——任臻将对秦战事全盘交予慕容永指挥,已是对其全然信任,毫不过问。

慕容永低头谢恩接过,不用摸也知那皮甲、大氅做工精细,用料上乘,乃是一等一的御寒佳品。思绪似回到五年前,彼时的任臻尚且没心没肺浑然不似一国之君,每每让他暗中嗟叹苦恼不已,然而却也是在那时,他围猎归来记得的头一件事,便是亲自选了张上好皮子缝制皮甲供他过冬御寒。

即便如今皮甲残旧,毛边破败,他也不曾有须臾离身。

慕容永缓缓起身,面对兀烈沉声道:“请回禀皇上,臣不日便挥师渡河,克复定襄,必献怀远一郡之地于陛下!”

至于姚嵩到底意欲何为,他亦不再挂心多虑了。

总不过是神挡弑神佛阻杀佛罢了!

怀远城后秦“王宫”

狄伯支卸了戎装,急匆匆地入宫复命,一见姚兴高居王座而神色不善便唬地双膝跪地,惶恐道:“末将辱命败还,单于赎罪!”

姚兴面色铁青地道:“分兵袭燕,毁其林仓,使他们无木造筏——这是你的主意吧?!姚嵩为了配合你主动请缨承担正面迎敌之战,由你亲自领兵绕到燕军防守薄弱之地登陆烧林。但是结果呢?你兴师动众策划良久,不够燕军一战之力便悉数败逃!你难道不知如今我军已经兵力匮乏不足再战了?!”

在旁静听的姚嵩也是刚从战场退下没多久,此刻忙劝盛怒之下的姚兴道:“都是那慕容永太过狡诈,竟早料到我们会偷袭后方,派出精兵截杀,我方这才不支败退,此乃天意。单于莫要怪罪狄将军了。”

狄伯支吞了口唾沫——其实他败退而归之际,心中未尝不曾怨怼姚嵩。本来依他本意,是由他主战西燕水军,吸引慕容永的注意;而由姚嵩带人绕道偷袭则大功可成——谁料姚嵩硬是要正面出战,还大张旗鼓地打出自己刚得晋封的旗号,无意中不就是给慕容永提了个醒嘛——哦,这么声势浩大地前来搦战,却不是主帅领军迎敌,那主帅上哪去了?!

但姚嵩素来很肯与他结交,在姚兴面前又屡屡为他美言,就连方才也多为其开脱,狄伯支怎么着也无法说出自己心底真实的埋怨,只得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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