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丁晋等新科进士,每i忙着应酬交际,从早到晚几乎在琼华院中不见踪影,别人倒也罢了,丁晋的同乡陈亮却暗自憋气,再次落第让他满心希望成灰,又看着众人chun风得意,那往i和自己交好的管同最近也好像颇为冷淡,难受的感觉就如同心中有万千蚂蚁嗜咬一般难受。
这i,陈亮正自在屋中长吁短吁,负责管理琼华院的驿丁沙三突然上门传话说大考已毕,奉驿丞大人命令,所有未中第者限三i内搬离贡生驿舍,逾期者将被强行驱逐。
陈亮闻言更是烦躁,待那沙三离开后,左思右想觉得老天待自己实在太过刻薄,气苦下惶惶而出,在街上一路茫然行去,不知不觉便进了平i和众人常光顾的“快意楼”。
那伺候的小二却也认得陈亮,于是便将他带到众人每次喝酒时所在的那间雅阁,待茫茫然的自明坐下,轮到点菜忽然想到此次未和其他人一起前来,要自己掏腰包消费实在有点肉疼,但是又舍不开面子当场离去,于是咬咬牙,点了一个最便宜的小菜,并要了壶免费清水。
等到小二出来禀告了前面掌柜后,那胖胖的掌柜恨得牙痒痒,他对这位每次轮到付账时都假惺惺作态的士子印象颇为深刻,平i便鄙视得很,今i自明却又只要了一盘小菜便大刺刺地占据了整间雅室,吝啬的掌柜气恼下,亲自端了清水上来,等到自明接过,这位胖掌柜语气刻薄地道:“这不是陈生嘛,怎么大考完毕,还没有脱去白身?”
陈亮羞愤交加,整张脸顿时变得涨红无比,连还嘴的勇气都没有,用袖子掩着面目,急奔而出,诡计得逞的胖掌柜嘿嘿喜笑,忽然又想到陈亮还没有付账,顿时又气得跳脚不已。
傍晚的时候,带着一身疲惫和酒气的丁晋、裴居道等人才姗姗而回,待得丁晋回屋后,却看到酩酊大醉的陈亮横躺在地上,呕吐物洒得到处都是。
丁晋皱着眉头把人事不省的陈亮扶到床上,帮他换过外衣,盖了被子,然后又清洗了地上的脏污,等到一切收拾妥当,床上的陈自明又自喃喃地喊着要水喝,丁晋无奈地叹气苦笑,又到前面烧了水,给他喝了,陈亮的意识清醒了些,对丁晋又哭又笑地倾诉了一顿心中愁苦,折腾到半夜三更,才满意地呼呼而睡。
待得第二天清早,陈亮完全清醒后,丁晋哈哈笑着说他酒醉模样时,自明有些不好意思,感谢了对方的照顾,又有些嫉妒地道:“三郎,今i不去赴宴?”
丁晋笑笑说今i不出去,可以好好休息一下,其实本来在韩泰家是有个小宴会的,但是丁晋顾虑陈亮,所以没有前去。
两人又谈了一会,陈亮忽然道:“我要回家去了,明i便走,以后,以后也不会再来长安了。”
丁晋的笑容僵了僵,不知该说什么话好,自明叹气道:“我想通了,功名富贵不是我陈自明该得到的东西,再不来自取其辱!”
丁晋道:“自明兄,回去后可有什么打算?”
陈亮语气悠悠,向往地道:“我准备回家效仿古人著书研经,来i或许能有些成绩。”
丁晋理解地点点头,当世士人讲求“立德”、“立功”、“立言”这三不朽。一个被科举所淘汰、被仕途所拒绝的人,是没有立德、立功的机会和条件了,他只能选择立言,或许还有清史留名的机会。
“三郎,说实话,我很嫉妒你,但这份嫉妒也是佩服,嫉妒自己不能像你那般有好运道和好才学,还有你的好人缘,我真是又嫉妒又佩服!”陈亮悠悠道:“不过你放心,现在这份嫉妒已经没有必要,就让它化作对你深深祝福吧,希望你来i能有更大前途和作为,我作为同窗友人,必会为你高兴。”
“谢谢陈兄!”丁晋同样语气沉重地道:“纵有千言万语,到了嘴边却是无法出口,明i,明i我为兄长摆酒宴送别!”
送别友人的那几i,整个贡生驿舍上空的天都是灰蒙蒙的,人走雁散的悲凉伤感,充斥在每个人心中,不管往i有恩还是有怨,在送别的时候,那一切都已烟消云散。
每年的大考,得意的总是少数,绝大部分人要从哪里来再回到哪里去,大多数落榜生是好的,有些人写下一首“感怀诗”后回家去了,很多人回去后,从此就再也没来过长安城。
还有一小部分人则留在京师复读备战明年的高考,留在京师复读这种情况叫做“过夏”,过夏的学子有的在城中租下一间房子,有的则找一座寺院暂时借住,很多士子选择在位于长安城西延康坊的西明寺“过夏”,西明寺在隋朝的时候是越国公杨素的府宅,到了唐朝成为著名的“慈善”寺院,而随后的周朝几位皇di du崇信礼佛,于是香火更盛。
振州三子中的**、黄仁善选择了回归故乡,送别的时候,**信誓旦旦地说明年还要来参加大考,黄仁善冷se依然冷漠,甚至比以往更冷,即便丁晋等人临别赠诗时,他也一句话都没说,看得出来,他已经连心都冷了,明年,或许科考碌碌众生中将失去他的踪影。
按照习俗,落榜的学子在回家复读前会向考中的进士索要考试时穿的衣裳,为的是给自己带来福气,这叫“乞旧衣”,古代“追星一族”自有自己怠**索要了丁晋、裴居道的衣裳,即便连他们的笔墨纸砚都不放过,扫荡一空后,带着大包裹,眼含着热泪,一步三挥手,与神se冷漠的黄仁善,踏上了回归的道路。
“莫怪云泥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