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晋的预感没有错,就在他焦急等待的这段时间,大周朝中发生了一件天大之事。
大宗十三年七月初的一天傍晚,外面下着一场骤雨,丁晋独自在房中看着古卷,突然听见院子里一阵扰攘,董驿丞下面的一位驿官红肿着眼睛进来了,他身后还跟着两个青衣监门,也是一样的神情古怪。
丁晋忙站起身来刚要说话,驿官打断了他,悲声说:“刚才,宣布。。。宣布皇帝陛下驾崩,驿马已经向天下各州府发丧了。”
丁晋凛然也装出一副悲伤的样子,悲伤是假,不可思议是真。驿官哽咽着吩咐道:“赐给丁进士一匹布,一斗米。”
一个监门从身旁的箱笼里拿出一匹白布、一袋米递给丁晋。驿官抬头看看房间顶上,道:“丁生,白布好好挂在门楣上,至少挂七i。如果你想去向皇帝陛下表达心中的哀思,还可以在每天早晚进食的时间去宫城南墙下跪着,面朝承天门哭泣,宫中那时会有黄衣侍者(太监)给每位哭临者发放钱粮。”
扯淡,这么冷的下雨天,让人们跪在阙下哭临,不知是哪位大臣想出来的馊主意,而且难道我缺那点钱粮吗?但丁晋仍是躬身道:“好的,我一定会去。大人辛苦了!”
驿官回礼,然后和两名监门退了出去,去往其他院舍颁布圣命。
皇帝竟然驾崩了!送走驿官,丁晋脑海中依然纷乱不堪,种种思绪冲来撞去,最后汇积成一个念头:不好,皇帝“薨”乃国之大丧,莫不成我之前程要将耽误?皇帝死得也太不是时候了!
当然,这些不敬的想法,丁晋不会当面说出来。丁晋只是不大喜欢这位大行念宗皇帝,虽然他确实能干,把国家治理得井井有条,可是手段未免过于残酷,自从十年前,先帝遗留的辅臣武澄宇被绞杀后,他治国的手段就越来越凌厉。
在洪州城的时候,据一些头发雪白的乡老们说,这位皇帝的治理手段有点像大圣女皇,也是一样的喜欢任用诬告法吏,但是不一样的是,念宗皇帝对臣下格外残酷寡恩。对于像丁晋这样立志入仕为官的文人来说,最不愿意的便是摊上这样一位“陛下”。
现在,待臣下刻薄的念宗皇帝死掉了,可惜死得太不是时机,丁晋最担心的便是新旧交替时,朝廷政策出现一些不利于新科进士们的转向,不过,事到如今,责怪自己运气太糟糕也是没用,只能安下心来,静等局势变化了。
就在丁晋暗自焦虑惶惑的时候,朝廷中也吵闹成了一团,怪只怪,皇帝陛下确实死得太不是时候了。
初夏的夕阳在飞沙朦朦的深处摇摇yu坠,把最后一抹光彩撒向重重檐甍的长安城,从皇城中向东北遥望,远方高处红墙碧瓦的“大明宫”仿佛一位悄然独坐的巨人,披着满身的流光溢彩,在最后的辉煌中,无语沉思。
在念宗皇帝死去的这一i,整个宫城陷入了死寂的沉默中,全天下最为尊贵的一个人,他的死亡太过突然,太过匆忙,匆忙得让所有人都没有一丝心理准备。
其实,早在今chun三月的时候,皇帝已经陷入了沉重的病症中,碍着这份顾虑,每年必要赏赐的曲江大宴,没有颁布下来;政事堂的众宰相为了以防万一,那些i子几乎吃睡都在宫城中,并且要确保时刻有一人要紧侯在皇帝陛下左右,随时聆听诏谕,所以,新科进士们拜见宰相的历年规矩也被忽略。
等到四,五月的时候,本已病入膏肓的皇帝竟然大出众人意料地恢复了过来,并且jing神头一i好过一i,于是诸位大臣欣喜下商量,准备把吏部授职新官员的仪式大办特办一番,且要等到皇帝大好后,请示陛下,由念宗来主持这一届的“除职大典”,这便是吏部发配第一批见习官员后,便突然停止了授职的原因。
可谁也没想到的是,念宗的病情突然在六月份加重,而且病情急转直下,几i时间便已瘦得没了人形,年轻的念宗好像也知道这次自己大限将至,急忙招来心腹大臣诏制遗命,草草又安排了几件人事问题后,便匆匆地合眼而逝。
“念宗”驾崩时不过三十一岁,而太子只有八岁,先帝的突然去世,留下太多太多没有来得及处理的难题,压在了临危受命的七位顾命大臣肩上。
而眼前面临的两个最大难题便是先帝的丧礼和小太子的登基大典。
天子的驾崩是国丧,古代传下来的礼法要求臣下服“斩衰”三年,这是古代五种丧服制中最长的一种,子服父丧,就必须遵照这一礼制,三年之内不应考、不做官、不婚娶。不过,这对于国家显然是不适合的,假如朝廷在那么久的时间里无所事事,天下还不知要乱成什么样子。
礼法无非是治天下务须以孝为根本的意思,因此为达到目的,从权变通就是无可非议的了。这种做法似乎是从仁孝的汉文帝开始的,他把三年的时间缩为短短的三十六i,大周自女皇以来,都是遵照此制行事。先帝的遗诏更是效法列祖的宽仁厚爱,要求“天下吏人,三i释服”,也就是说,只须服丧三i,然后国家一切事务就照常运行。本来这并无可置否,但是在治丧期间却为此闹出了一场风波,起因来自一位德高望重的三朝元老:高爽。
“尚书左仆she”高爽数年前就出任过一期宰相,或许是出于对先帝的爱戴,或许是出于其他一些原因,坚持大臣也要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