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洛冰一怔,心里有不好的预感,面上却还平静,转了话题,说:“爷爷这里有上好的铁观音,一路渴了,想讨杯茶喝。”
“茶具在一旁,自己来。”顾老爷子也是一愣,随即抬手扬了扬。
周洛冰烧水、洗茶具、泡茶。屋外是纵情的雨,茶杯轻碰,有清越悦耳之声。果然是上好的铁观音,茶香萦绕。
“你不好奇是什么话?”顾老爷子先按捺不住。
周洛冰在这泡茶的间隙,却是全都想明白了。她在与顾老爷子的对阵中,必定是会输的。因为她不可能如这老狐狸那样狠,那样无情。她有太多的在乎可以让人掣肘,比如周家,她的父母,甚至她的同学,再或者顾汐风的前途命运。
如此这些,都是她的软肋。
“我来金陵,只是想见爷爷一面,至于我与顾汐风的结局,全凭爷爷一句话,肯不肯成全了。”她避开老爷子的问话,语句平静。
“你倒是会避开我的话。但是,我是顾家的一家之长,不得不为顾家的发展做考虑。你——,不适合。”顾老爷子很明确地说。
周洛冰只觉得心一沉,她从来没有这样慌乱过,因为一瞬间想到了若是顾老爷子不承认,那么与顾汐风怕就可能隔着山长水远。
“是么?”周洛冰笑,那笑语里有几不可闻的讽刺。
“很少有人敢在我面前使用这种语气造次。你在笑什么?”顾老爷子语气淡然,但气势咄咄逼人。
“百年家族的传承,势与能。若可得兼,那自然是好。若是有衰微之相,却还选势,不选能,怕就不只是衰微了。”周洛冰递上一杯茶,笑盈盈地略鞠躬说,“是洛冰造次,此等道理。老爷子肯定是跟明镜似的。
“不叫我爷爷了?”顾老爷子也不接那杯茶。
周洛冰也那么举着,不紧不慢地说:“叫爷爷,是依着汐风,算是私底下的亲密。现在讨论的是家族传承。便是尊你一声老爷子。”
“倒是懂规矩。”顾老爷子接过茶,却是一句,“不过,你未免太猖獗,虽然句句谦逊。但暗示你是能者。能让顾家兴起的能者。你还真是口气不小,你不过是渝州老城区长大的卖水果的女儿。”
顾老爷子后面几句话不紧不慢,却字字如刀扔了过来。好在周洛冰早有这种意识,心里波澜不惊,说:“英雄不问出处。而且,顾老爷子说错了。我不是说我是能者。而是说——”她看着顾老爷子,眼神好不闪躲,与他对视,略一笑,说。“我是说,我是势与能兼备者,这一点,老爷子很清楚。”
“我虽然老了,但讨厌别人的谋算。”顾老爷子拉下了脸,眼眸里都是凶狠。
周洛冰垂了眸,叹息一声说:“哪里来的什么谋。不过是小辈挣扎,摆出了仅剩的筹码而已。爷爷觉得是受了冒犯。周洛冰也只能说抱歉。”
顾老爷子没说话,只坐在那躺椅上。周洛冰双手举了茶杯,亦不动。屋外的雨渐渐小了。却还是没有停的意思。
“你根本,没有跟我讨价还价的资格。”顾老爷子良久才丢出这么一句,然后起身走到了落地窗边。
周洛冰搁下手中的茶杯,揉了揉酸痛的手臂。顾老爷子理了理被雨打湿的玉兰叶子。转过身来问:“你很爱老五?”
“是。”周洛冰不躲闪,很坦然地回答。
“若是你父母的命,或者周家的前途与你的爱情比起来,你选什么?”顾老爷子询问。
果然是这样的。周洛冰轻叹一声,说:“自然是我父母的命。老实说,周家与我没多大关系。”
“你不是爱老五么?”顾老爷子讽刺地问。
“爱他。才更该做这样的选择。爱他,才不会让他有所愧疚,不会让我在日后有怨恨他的理由,让他那样不幸福;爱他,才会不忍心,有时候也不得不放弃。”周洛冰说,那神色里却是笑了,如同一朵温婉绚丽的花。
她长身而立,就在这大雨的落地窗边,看远处的密林深处。
“你这话倒是说得漂亮。”顾老爷子哂笑。
“爷爷,这里不安全,回屋吧。”周洛冰有一种警觉,如果她在这里,顾老爷子有三长两短,她是必死无疑。而且,顾汐风或许也会误会。
顾老爷子没说话,只是瞧她一眼。她笑容灿烂,说:“我在,总得要对爷爷的安全负责。屋外林密,雨骤,狙击点很多。再说,我可不想中计。”
“你怕我会以死为计把你和老五分开?”顾老爷子也是爽快的老头。
周洛冰呵呵笑,说:“爷爷果然很幽默。”
“我也不为难你,进屋喝茶吧。”顾老爷子转身入了房间,关上了落地窗,拉严了窗帘,对她说,“这茶凉了。换一壶,与我认真对阵一局围棋。”
“是。”周洛冰回答,认真泡茶,而后与顾老爷子喝淡了一壶茶。先前的彪形大汉拿了她写好的拜帖递给顾老爷子。
顾老爷子看了看,倒是赞了一句:“能在那样的环境出落成这样,不错。”
周洛冰不语,只是认真摆了围棋,与顾老爷子对阵。屋外的雨渐渐小了,这一局却处处胶着。周洛冰原本就是工预算计的人。陈汐华、刘明、顾汐风都曾对她的人生产生了莫大的影响。但她性格里有一种天生的大气以及俯瞰一切的气势。所以,这一局围棋,与顾老爷子厮杀良久,彼此都是大开大合,又步步为营。到了最后,周洛冰巧妙地让了一招,便是输了。
顾老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