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您还真问对了。我们也纳闷呢。”一个水手挠头道,“小的们记得这人是从上游的桐江浦上船的,那时候他虽然看起来没啥钱,但也不是这个鬼样子。谁知道不出三日他就变成了叫花子,想必是跑到下层的黑赌局鬼混,输光了家底,只能讨饭过活了。这等没出息的,留着他做什么?”
说着,水手们又要打。
“不要动不动就打人嘛。这人也是个苦命人,去后厨给他拿些食物,记在我的账上。”宁芷最近同情心就像这沧浪江的江水一样泛滥。
“小姐您真是菩萨心肠。”水手们交口称赞着。
“我不是讨饭的,不是讨饭的,不是……”谁知这名男子并不领情。他原本神色萎顿,只能有气无力地喃喃念叨,突然细长的双目精光大盛,声嘶力竭地吼道:“我要见白先生!”
“浪催的,找死啊!鬼叫什么?!”水手们勃然大怒,木棍拳脚雨点般落在他的身上,“白先生那么尊贵的人,岂是你能见到的?!”
“都给我住手!”宁芷眼看不能阻止这些水手,干脆上前俯身挡在这名男子身前。
“小姐,您……”一众水手赶忙住手,一时手足无措。不过还是有几下棍击打在宁芷后背上。
那名男子起初只是自说自话,并没有注意到宁芷的存在。这是宁芷的脸就在他面前近在咫尺的地方,他双目圆睁着,怔怔呆住一句话说不出来。
不过他眼睛里的精光却是愈发迸发而出。
“白先生是谁?”宁芷站直了身子,柔声问这名男子。
“说不得,说不得……”他缓缓摇了摇头,目光一直不肯离开宁芷的脸,喉头一突一突地跳动,“这位……小姐,可否帮在下一个忙,大恩大德,没齿不忘。”
“哦,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吗?”
男子伸出又黑又瘦的干枯手掌,探进怀里摸了又摸,良久掏出一个东西。
甲板上顿时明亮了许多,那是一块鹅卵大小的绿宝石,晶莹剔透,幽深得好像一汪春水,在阳光下折射出无比瑰丽的华彩。
水手们都长大了嘴巴,实在不明白这人怀揣如此价值连城的异宝,为什么还能混到这样落魄的模样。
“帮我……,递给白先生……”男子仿佛用尽全身气力在说这几个字。
“这块宝石价值不菲啊,为什么如此信得过我,你就不怕我私吞了?”宁芷迟疑着,并没有接过宝石。
“说不得,说不得……”男子又恢复到有气无力的样子。
“好,既然你信得过我,我一定帮你送到。”宁芷小心翼翼地双手捧过绿宝石,“白先生在哪里?”
“天字号船舱丁乙室……”男子说完,缓缓闭上眼睛。
接着,他吃力地翻过身子,匍匐着向下层船舱爬去。宁芷赶忙去搀扶他,谁知他猛地向后伸出右手,坚决地摆了摆。
宁芷只得目送他一点一点爬走。等到接近舷梯口的时候,他突然停住,一字一句地说道:“小姐如果日后有什么棘手的麻烦,就去建郢城东南邹记小吃铺,找掌柜刘麻子,说是九溪阴牧野的朋友。”
说罢,这个叫阴牧野的男子消失在舷梯口。问清楚天字号丁乙室的位置,宁芷紧紧握着那块宝石快步走去。
九溪,莫不是那个传说中善于用蛊施毒的南夷部族九溪蛮?江湖传言这个神秘部族出过不少职业杀手,专门杀人于无形,不留丝毫痕迹。
想着,宁芷后背一阵发凉。虽然如此,但她的脚步并没有迟疑。
其实她这次前来还有一个重要的目的,就是打探那五幅图的事儿。毕竟一年之约,她一直都是记在心里的,那关乎一个人的性命。她又怎能忘记。
而尚京那边,云行歌自有分寸,如今最缺的就是一只军队。
她一定要想尽办法给他带回去,不然他时刻都有着危险。给昨夜,她回去之后给他留了一封信,信上把她所思所想以及白日里对太子云奕说的话都交代得清清楚楚。以云行歌的智慧,无须她再多说些什么。
天字号丁乙室在上层船舱的后部,那里是整艘船最好的位置,平稳安静,观光视野也极佳。门口的甲板上,立着一名中年男子,正在眺望江畔的远山。
他中等身材,并不高大,但是气度着实不凡。身上着一件湖蓝色细绢长袍,宽袍大袖,衣袂飘飘,一根精致的青玉束带收住腰身,一看就是南楚贵族的风范。头上两侧有小巾垂下的轻纱笼冠更是楚国名士的标志性配饰。目似朗星,眼角的鱼尾纹显露出他的年纪,更是为他添上不少成熟男性的韵致。
“我受人所托,前来拜访丁乙室的白先生。请问他人在何处。”宁芷客气地问道。
“我就是。”白先生转过身来,脸上是优雅而又不失威严的微笑。
“一位叫阴牧野的……公子,托我把这个交给您。”宁芷小心地递上那块绿宝石。
白先生微微一错愕,伸手接过宝石,修长的手指比宝石更精致。他只用余光扫了宝石一眼,而后合上手掌。
莹绿色的光芒从他的指缝里激射而出,等他再张开手掌,手心里只剩下一团绿色的齑粉。白先生潇洒地一扬手,绿宝石碎屑就这样随风飘洒进茫茫江水之中。
这下轮到宁芷错愕了,不过不是微微的,而是大大的,大大的错愕。
那块宝石少说也值个七八千两白银,就这样被他覆手间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