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旖旎,绯霭氤氲,芳香邈邈,琴声袅袅。
凌浩宁在桃花林中穿梭,眼前晃动着簇簇迷离的红艳,循着琴声寻去。
桃花深处,藏着一抹耀眼的雪白,冰清玉洁在妖艳的桃花之海。
终于找到了,他高兴极了,急切地冲过去。
“姐姐!”
白色的身影回转过来,不是樊若梨而是吴莲。
“怎么是你?”凌浩宁失望道。
吴莲的笑如一张画皮挂在脸上,僵硬而无神。
他感到奇怪,伸手握她的肩。
就在他要碰到她的一刻,吴莲笑狰狞起来,扭曲起来,直至古怪到面目全非。
他猝地收手,仔细一看,眼前人分明就是樊若梨。
她温柔地笑着,如同洒在桃花林的朝阳一样,和煦而温暖。
凌浩宁心头一暖,只想拥她入怀。
可刚触到她的手,她的手就变成一滩脓水喷洒开来,腥红的血溅到雪白的裙上,弯流不止。
“若梨,你怎么了?”他惊住了,抬头看她,发现她还是温柔笑着,比漫天的桃花还要妍丽。
当他还沉静在她的笑容中时,只听“咔嚓”一声,樊若梨的脖子像被铡刀轧断,她的头被风一吹,骨碌滚到了地上,鲜血从脖颈处喷溅出来,射到天上又落下来,天空似下起了濛濛血雨。
在他震惊之际,她的头不知滚到了何处,只剩无头身子在摇摇晃晃。
凌浩宁在她的身体倒地之前抱住了她,然而,她的身体被他的手臂一揽,拦腰截断,两段躯体堕在地上,凌浩宁慌忙摸上去,他摸到哪,哪儿就化成一滩血肉模糊的浓浆,到最后,只剩下一堆堆暗红纵横的浆块在跳动流淌。
凌浩宁猛地从噩梦中惊醒,呼吸急促,冷汗淋漓。
寝殿空旷,锦衾冰冷,风拂起层层的帘幕,却透不过一丝皎亮的月华。
许久,凌浩宁才从噩梦的惊悸中缓过来。
樊若梨,早就是他逃不了的梦魇,这样的噩梦已经不止一次。
连续几夜,他都梦见她临死前的情景,那日她穿着红绫纱,亭亭玉立在大殿之中,绝望而悲戚,她说,下辈子,还要做他的女人。
她临死前的眼泪,是那样震撼了他的心灵,无论醒着,还是在梦中,都挥之不去。
他恐怕等不急下辈子了。
樊若梨死去的那天起,他不知多少日夜,行尸走肉,魂不守舍。
他甚至一度想到了死。
他又想到了吴莲,想到她慷慨求死的决绝,她婉转妩媚,从不奴颜婢膝,一如樊若梨美韧坚强,多少次,他把她当做樊若梨来宠爱报偿。
樊若梨死了,至少吴莲还活着,这次,他不能一错再错了。
次日,他便派使者前往吴丹国,传达西凌王的歉意,表达欲破镜重圆,重归于好的愿望,并下令,皇后之位永远为她而留,只要愿意,她随时可以回来,西凌国的大门永远为她敞开。
可吴莲早已心如死灰,淡漠了情爱,不肯回头,不愿以一个替代品的身份苟延残喘地活下去。
西凌派出的使者一次次来回,却再也带不回吴莲的只言片语。
又是一日深夜,凌浩宁心中惴惴,难以入眠,披着薄衫走出了寝殿。
丹墀之上,月光姣美,宛若浮纱。
凌浩宁心中落寞难抑,后宫的浓脂艳粉他早已没了留恋,他苦苦寻觅一片安宁,到头来,所谓的安宁也不过是此刻彻骨的孤寂。
这时候的凌浩宁,只想找个人喝喝酒,聊聊天,说说话,众生臣服的盛世之君,说到底,也是个俗子凡人,也需要排解苦闷,也需要忘却情愁。
他突然想起,丞相前些日从永岩镇微服私访归来,还没有好好与他交谈。
凌浩宁对偏远南方的风土民情不甚了解,说不定祁睿能带些新鲜的事儿回来,而且丞相府设在宫中,不如趁这个机会前去拜访,探讨一下南方的统治,也能显示出君王礼贤下士的气度。
想到这,凌浩宁不再犹豫,却退了宫人,独身一人往丞相府去。
丞相府的布守十分简单,祁睿武艺高强,根本用不着侍卫把守,他极尚素雅,不喜铺张浪费,从不买进大批的仆人丫鬟,到了夜里,丞相府出奇的安静。
凌浩宁入府,不想惊扰丞相,示意急于禀报的仆人不要声张,他在丞相府的庭院几番徜徉,月光下清新秀丽的景色娟雅别致,十分宜人。
丞相府的书斋还亮着灯,祁睿还没有入睡,凌浩宁从心里佩服他,不仅才情绝代,武艺双全,深夜还在为国为民地操劳,西凌国能有如此栋梁,实乃万民之福。
“哥哥,樊姐姐好漂亮呀,两个娃娃也好可爱呀~~~~”祁鹿感慨不断,赖在哥哥的床上不起来。
他在床头支着下巴,对在一旁做批注的祁睿说:“樊姐姐卖花好可怜呀,我们偷偷把她接回来好不好?咱不让皇上知道。”
祁睿专心做自己的事情,不理他。
祁鹿还在啰嗦不停:“哥哥,那天要不是被我们遇见,樊姐姐岂不是要被坏人欺负了去?”
祁睿终于受不了他樊姐姐长樊姐姐短,不停地嘟囔,放下手中的笔,郑重其事道:“鹿儿,以后不要再提樊若梨的事情,就当她死了,不能对任何人说起,王爷也不可以,若是让皇上知道樊若梨还活着,就完了,知道了吗?”
祁睿话音刚落,轰的一声巨响,书斋的门被震碎。
“谁?”祁睿起身拔剑。
弥漫满屋冲击后的碎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