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岩镇作为南方临海的小镇,空气潮潮润润,仿佛阳光也被浸润,人们爱在午后懒懒晒个太阳,方家也不例外。
方家少爷方观卿惬意地躺在院子中央的藤椅上,闭目养神,任由暖暖的日光穿过层层树桠洒在身上,胸前手里还卷着一本书,好像是读着书一不小心睡着了。
樊若梨坐在离他不远的檐下石凳上,一针一线绣着衣裳,听着叶底的黄鹂唱着婉转的歌儿,抬头还能看见房檐上矮矮青青的山头。
夫人刚刚赏了丫鬟小厮们几文钱,门口有卖酥油甜麻花的小伙计经过,梅儿兰儿菊儿就蹦着跳着围上去买了许多,嚼在嘴里又酥又香,别说多好吃了。
丫鬟们闲了就爱找樊若梨玩,他们捧着麻花,蹑手蹑脚从小憩中的少爷身边走过,来到樊若梨的身边。
丫鬟怕吵了少爷,小声对樊若梨说:“姐姐,你尝尝这个,可好吃了。”
梅儿挑了最大的一根放在她的嘴边。
樊若梨低头咬了一口,满嘴的酥香脆软,完全可以和宫里的点心媲美,点头不停称赞:“好吃,真好吃。”
樊若梨和丫鬟们小声聊天说笑,方少爷在一旁小憩,一派安宁和谐。
这安谧温馨的场景没持续多长时间,就被一声粗壮的吼叫冲破了天。
“你们太瞧不起人了!”不知什么时候,伙夫大福不知从哪里跑了出来,挥着大铁勺,唾沫星子乱飞,嚎啕啕吼起来。
“我又不是不会做,干嘛还向夫人要钱买这个,夫人看病人挣钱容易是不?”大福咆哮着,看着丫鬟们刚买的麻花,满眼喷着怒花,举着铁勺就要冲过来,另一个伙夫大贵拦腰抱着他往后扯,生怕他吵醒少爷,吓着丫鬟。
大福是方家的主厨,一般家里的饭都是他做,他长得粗野,性子也急,那凶蛮的长相与其说是个厨子,不如说像个屠夫,小时候是个孤儿,夫人把他救来养着,长大后就成了方家的伙夫,整日里不见人,憋在厨房里研究厨艺,做的饭也由原来的难以入口,渐渐被大家接受,但毕竟是个粗小子,再怎么努力厨艺也就那么着,很难再有提高。
前些年少夫人嫁过来,带来一个陪驾丫头,现在叫梅儿,厨艺细腻纯良,味道鲜美,方家人都爱吃她做的饭,大福好面子,自尊心强,见大家都不吃他的饭,心里难受,认为自己是个没用的人,一个粗犷的汉子整日呜呜地哭,方家人没办法只好只让他做主厨,招了个打杂的伙夫大贵帮他,梅儿只好偶尔到厨房露两手,教他怎么把饭做得更好吃。
大福很敏感,家里人一说菜不好吃就难过,若是不吃他的饭出去买着吃就生气,今天他看见丫鬟和新来的姐姐吃买来的麻花也不吃他做的点心,挤压了好几年的怒气扑拉扑拉蹦出来。
大福迈着大步往前冲,举着铁勺就要到丫鬟面前质问一番,大贵不如他壮实,往后扯也不管用,反倒被他像块布一样拖着。
方观卿似睡非睡,被大福一吵,皱着眉头坐起来。
“大福,你把少爷吵醒了!”兰儿不满地嚷嚷道。
梅儿最了解他小孩子脾气,安慰道:“大福,我们知道错了,以后我们想吃什么先给你说,让你做行不行?你别生气了。”
大福还是怒气不减。
嘴比刀子厉害的菊儿比大福还要生气,心想我们那里错了,你凭什么凶,于是霹雳啪啦呵斥道:“什么?还嫌我们出去买?你做的好吃我们还出去买?我告诉你,杀猪屠子,你别嫌我们乱花夫人的钱,想想夫人整天吃你狗屎粪一样的饭,谁更过分?有时间找我们算账,还不如回去好好长长记性怎么做饭。”
大福听菊儿这么说他,脸都气炸了,红彤彤像个火球,本以为他会挥起勺子向菊儿打去,没想到他竟“哇”的一声哭起来。
安安静静的院子一下子乱成一团,方观卿有点不耐烦:“大福,哭哭啼啼什么样子,还不出去!”
大福一听少爷的声音,不敢放肆,用大手擦着眼泪,挥着铁勺,迈着两个铁桶一样的粗腿跑了出去,大贵跟在后面不停安慰他。
他一出院子,三个丫头哈哈笑起来,菊儿笑得最凶,眼泪快要滴出。
“你看他那个样子,黑汉子一条,哭得那么娘们,真是的。”
樊若梨阅人无数,对人才一辨即知,刚才大福一出现,满身的剽悍和杀气令她震惊,见三丫头那么欺负大福,觉得有些过分,就对他们说:“你别看他现在这样,若是在战场之上,大福绝对是个冲锋陷阵、退兵百里的勇夫,他性格好强,身材魁伟,忠心护主,是个将才,当个伙夫实在委屈,你们可别笑话他。”
“姐姐真是要把他捧上天呢!”菊儿捂嘴笑道。
“还有你,菊儿,你伶牙俐齿,无畏无惧,要在战场上诱敌深入,激怒敌人,派你去与敌人对峙最合适不过了。”樊若梨也夸起了菊儿。
“姐姐,你看我能上战场吗?”兰儿站在樊若梨面前撒娇似的问。
“兰儿,你最勤快,可以在主帅身边跑腿,传送各方消息。”
“真的吗?”兰儿听姐姐这么说,高兴地拍拍手。
梅儿不甘心地也问:“我呢我呢?”
“你呀——”樊若梨低头想了想,笑道,“你又漂亮又贤惠,厨艺又好,干脆别上战场了,直接到宫里当妃子算了。”
梅儿不好意思了:“姐姐你取笑我。”
“呵呵——”一时间大家都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