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阳站在产房外高声鼓励了婉如几句,而后忽然一拳捶向了墙面,将那厚原木做的隔断活生生砸出了一个带裂纹的坑来。
而后,他突然转身揪住肖十三的脖子就往外走,远远离开产房后才一声爆喝,质问道:“偏方呢?!我叫你们去收集的偏方在哪儿?!”
殷红的血从他指骨间缓缓渗出,一滴滴落到地上,绽开成刺目的花朵。
肖十三吓得脸都白了,喏喏道:“有,有是有的,可,可那种东西怎可给女君吃……”他只觉得自己冤得很,当初找着偏方后不就已经向郎君报备过了么?
那时他嗤之以鼻说那些东西“不科学”,虽然肖十三不懂“科学”究竟是什么,但从肖阳的语气中也能知道他看不上这些东西,如今却又巴巴的来问,唉!果真是关心则乱。
“给不给她吃是由我做主,东西在哪儿?快去取来!”肖阳推了僮仆一把,催促他感觉去取药。
结果等对方弄了匣子来,他脸色也没见好转,看着两个盒子中的深褐色药丸纠结得心坎猛跳。
这是依照两份不同偏方做的丹药,一个是“阴子催生丹”,另一种叫做“兔脑催生丹”。前者取五月前的老鼠取□(阴子)去掉皮膜,碾磨捣碎后混以少许红糖与细粉搓成黄豆大小的丸子,需用温热的黄酒送服,每次一粒。
后者,选取腊月的兔脑髓两枚,去皮膜碾磨如泥,再取通明乳香、麝香、母丁香、红花各一钱,混合兔脑髓拌匀后做成小丸,密封阴干,遇难产时温水送服一枚即可。
这就是遇到此种情形的偏方,怎么看都是很不合时宜的奇怪东西,肖阳顿时一阵无语,望向产房的目光溢满了无奈与痛苦。
直至此刻,他才知道自己究竟爱得有多深,哪怕是稍微设想一下婉如可能身亡都会觉得胸口痛得直叫人窒息。
若没了她,这世上还有哪个女子愿意和一只鸡拜堂,不离不弃守着他整整三日不合眼?若没了她,这世上还有哪个女子能站在城墙上抚琴送自己出征?若没有她,还会有谁愿意跋涉千里与自己一同到蛮荒之地赴任,又有谁能一箭射穿狼眼救他于山崖?
建房、煮盐、熬糖、酿酒……与驻地发展息息相关的事情中,一件件一桩桩都有婉如的功绩,除了她,还有谁能为自己化作那既温暖柔情又坚毅机敏的后盾?
想到这里,肖阳不由润湿了眼眶,滚烫的热泪扑朔落下,而后,他在朦胧泪眼中举起微颤的手,默默指了指那稍微靠谱点的“兔脑催生丹”,示意奴婢送进去。
“郎君,不如试试这个?”肖棠忽地端了一碗浓黑的汤药站在了肖阳跟前,“这‘兔脑催生丹’的方子医师听过,他说见过人用并未奏效。这汤药是用苗女榜西留下的草药包熬制的,不知道是什么药材……”
但是,玉恩曾表示榜西的妈妈是苗疆十里八乡赫赫有名的妇科圣手,她本就有求于己方,理应不会说谎。
“苗药?”肖阳忽地眼神一亮,他想找的那个能剖腹取子的人不就是苗医么?此刻原本就是在赌命,赌什么都是一样的赔率,不如就吃这个。
他伸手端过药碗,不顾众人的阻拦亲自进了满是血腥味的产房,一撩袍子便坐到了婉如床边,先用衣袖轻轻擦拭了她额头的冷汗,而后忍着泪轻轻抚着那苍白脸庞问道:“这里有一碗催产的药,我喂你喝了它,可好?”
这药或许能救命或许会催命,肖阳不想交给任何人,免得有个万一被他迁怒,不如是生是死都由自己受着,也算是全了夫妻情谊。
或许苍天见他如此深情会放过婉如?即便不能,至少他能见着爱妻最后一眼,能送她最后一程。
身心疲惫的婉如斜靠着隐囊喝下了那连什么味儿都尝不出来的药汁,她心知自己状况不好,又看到肖阳眼圈泛红,不由想跟他说:“我没事,我会好起来的,你别着急。”
微微张嘴却觉得说话很是费劲,半晌只吐出了一个“我”字,然后,婉如只得努力用唇形示意道:“放心。”
她坚信着自己重活一遭努力许久好不容易沐浴了曙光,美好的日子还在后面,上天不会这么残忍会在这紧要关头剥夺她的幸福。
“我看懂了,懂了,”肖阳伸出食指在她苍白的唇上一点,不然婉如再费力说话,而后呢喃道,“我放心,你也放心,会好的,一定会好的!”
时至今日,他万分痛恨自己记忆中为何只是个喜欢玩枪的军人,除了狙击什么都不会,明明那地界已经有了安全的破腹产子方法,他却没学到一二,甚至连见都没见过,不然也能依葫芦画瓢试试。
他就这么陪着婉如坐了约莫一炷香时间,一直讲着鼓励的话。
诸如将来他们的女儿会是怎样的美丽,就像她阿娘一样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儿子则会多么有才,轻轻松松就能当上状元郎……
渐渐的,肖阳发现妻子眼中多了一丝神采,听自己说到有趣处竟能跟着笑出声来,他心中一喜,扬声道:“如娘,再努力一次试试?咱们一鼓作气攻下这难关!”
“好。”婉如望着夫君抿唇一笑,任他握住自己的手,半跪在床边不合时宜的陪着她生产。
她和肖阳都是同样的心思,万一此刻只是回光返照,在“上路”时好歹能有至亲相伴身旁。
当正午的阳光透过窗棱洒在室内时,婉如终于诞下了一个胖乎乎的女婴,而后她便耗尽气力头晕目眩的松开了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