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卓铭话音的落下,董雨生原本徜徉在眼角的笑容渐渐凝固了脔宫。舒榒駑襻不知是悲伤、还是坦然,老人反倒好似多了一番从容,那是卓铭永远无法理解的表情。
“呵呵,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人生如梦,对我而言,便是场风雨交加的梦。我累了,也厌倦了……其实,能活到现在,我已经很满足。这些年来,我从心怀希望走向了现实的绝望,我本来……本来已经接受了自己的一无所有……本来已经不再畏惧死亡的阴影,但是,老天却把你还给了我,让我在原本了无牵挂的世上多了一份生存下去的***……所以,我还想继续活下去,只要再活一段时间就好……你说这样好吗?孩子,会不会给你添麻烦呢?……”
“我从不认为你是麻烦重生之毁灭系统!你不要这样说自己!”卓铭脱口而出,言罢,他便扭过头不再去看董雨生,也许是害怕老人看见他落泪的一幕吧……
闻此言,董雨生知足地笑了,讲完了长长的故事,他已然累到了极点,现在,就连眼皮都无力抬起了……
察觉到了董雨生的深深倦怠,卓铭闭上眼,深深吸了口气。他一言不发地收拾好先前拎来的东西,为董雨生盖好被子。他不想惊扰老人的睡梦,准备离开…彖…
“你要去哪儿?”董雨生费尽力气睁开眼,忧虑地望着站在床边为他整理被子的卓铭,轻声问。
“啊……我还有些事情要做。你快睡吧。我最近这几天可能不会过来了,你好好休养。等我完成了任务就回来看你……”卓铭低眉,深深道,“如果你愿意的话,出院后就跟我一起住吧。让我来为你养老。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你不是一无所有,你还有我……”
董雨生伸出手,紧紧握住了卓铭的胳膊,苦苦相劝:“孩子,孩子,不要走,你是不是在查夏尔?别查了,求你别查了……你可能会为此搭上性命的……媲”
卓铭复杂地望了眼病床上的老人,轻轻移开了他苍老而无力的手……
“我知道,但是……对不起……”
言罢,没有过多逗留,卓铭拉开门,头也不回地远去了……
董雨生举起手臂还想拉住卓铭,可是,那孩子早已不在自己的掌控之内。他,已经长大了……手臂无力地垂了下来,老人沉重地合上了泪眼朦胧的双目,陷入深眠……
户外,夜幕悄然降临,细密的雪花如纷飞的花瓣般在阴霾的云空下翩翩起舞,雪反射着夜光,每一缕空气都被晶莹剔透的绮丽所附着。如此华美的自然盛景,他却不能在第一时间欣赏到了……
不知何时,病房已然被黑暗与寒气所笼罩,他微微睁开眼,只觉得周身冰冷。熹微的白色月光越过薄薄的云层折射进室内,化作这无尽长夜中的唯一一丝自然之光。
在淡淡的黑暗下,即便看不清房内的一切,董雨生也能感受到除自己以外的另一个人的存在。那是个安静的女子,长发及腰,她的明眸在月的映衬下散发出幽幽的暗光,她如人偶般沉寂地坐在病床旁的椅子上,灰暗的形骸竟好似来自异世界的鬼魅。她就那么静静注视着沉睡的董雨生,直到他自然苏醒的那一刻……
“你是谁?为什么不开灯?”董雨生屏住呼吸,惊恐地凝视着这个在黑夜中默默观察着他的人,苍老的声音在冰冷的空气中微微颤抖着,“你……是来杀我的吗?”
女人摇了摇头,轻轻捋了捋耳边的发丝,户外的光浅浅地映照着她柔和的侧脸,那是个东方女人……
“你终于醒了。不要害怕,董先生,我不是来杀你的,我是张铭这边的人。本来,我是想前的提醒你有人要对你不利,不过现在看来,你自己都已经预料到了。”女子背对着月光轻轻道。
董雨生淡淡一笑,抬起手臂捂住了额头:“呵呵,其实对我来说,最危险的莫过于张铭那孩子了。从我见到他的第一眼,我就知道了……他不是个简单的家伙,来到我的茶馆一定是别有目的。那时起我就预感,总有一天,我会因那孩子而死……”
女子不解地微微蹙眉,疑问道:“我不明白,董先生你明明知道他是带着使命来的,你为什么不逃,反而还雇佣了他呢?”
“呵呵,是啊,我为什么不赶紧逃离巴黎呢……为什么还有留下他呢……那是因为……自打第一次见到他时,我就认出了他……他长得,真的好像好像他的母亲……我永远永远也忘不了,妻子生前温柔可爱的脸庞……所以从一开始我就知道,他就是我的儿子……”董雨生含泪笑了,笑得是那么幸福,“我啊,半生的时光都在逃亡,现在我累了,真的太累了,好想歇一歇,我再也……颠簸不动了……死亡是每个人最终的归宿,年轻的时候会畏惧它,但是现在想来,其实也没什么。如果最后……朝我开枪的是我的儿子,那我则死而无憾……那样,我就能瞑目了……”
女子大为震惊,她从未想过老人会说出这样的话。只不过光线太过昏暗,没有人能看清她惊愕的面孔……
沉默了须臾,女子抬起头,淡淡道:“张铭他……不会杀你的……如果你方才所言属实,以我对他的了解,他会拿起武器保护你。”
“呵呵,是么……看来,你很了解他啊……”董雨生深深合上眼,略略欣慰地笑了。
窗外的雪花愈加浓密,天际由深黑渐渐转为黯淡的橘黄,世界陷入令人难以窒息的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