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戏吧,你是个好演员。”
冯夜枢记得程叙当时的那个微笑,那张平凡的脸因了这个笑容,在昏暗的廊灯之下显得熠熠生光。手里的汤已经渐渐凉了下去,但冯夜枢却觉得深秋的夜里竟然燥热了起来。
他屏住呼吸,害怕程叙听见自己的心跳如同雷鸣。
二人坐在一张长椅上相对沉默,好像在听夜风和月亮的对话。
就在冯夜枢终于忍不住想要张口的时候,程叙的电话突然响起。他抱歉地对冯夜枢笑了笑,冯夜枢看到手机屏幕上亮起的名字是:
老婆。
程叙接起了电话走到门外小声说着什么,虽然听不真切,但冯夜枢的耳力一向过人,也能大概听得出他在竭力解释自己今天的晚归。
冯夜枢机械地舀起一勺汤放进口中,却皱起了眉头。
这汤什么时候已经凉透了?原本香浓的汤水,凉了之后竟然什么味道都喝不出来,只有丝丝酸涩在口中化开。
冯夜枢麻木地一口口咽下食物,直到把汤底都吃得干干净净。虽然吃不出味道,但他知道程叙为了炖这罐汤花了多少时间。程叙第一次给自己带吃的的时候,他清楚地看到程叙十个手指头上都绷着创口贴。
那时候他突然想亲过程叙的每根手指,他做的菜再好吃,也比不过他本身的味道让人着迷。
程叙……程叙。
冯夜枢闭上眼睛,让思绪中有关程叙的一切包围在自己身周,他的笑容,他做的宵夜,他的格子棉布衬衣,他穿旧了的牛仔裤,他一个人的时候会轻轻哼唱的歌……
在如流水的时光中,冯夜枢一度觉得自己就如千疮百孔的卵石,时间从灵魂的空洞中呼啸而过。是什么时候,不知不觉间,这个人已经填满了他的时光和灵魂的罅隙,让他在时间的浩瀚洪流中渐渐沉到最底,每个气泡都发出一个音节,组合起来是他的名字:
程叙。
“夜枢,对不起,我送你回去吧?”
程叙歉意地对他笑着,手机已经放进了口袋里,但他的手仍旧紧紧握着手机,想来刚才的争论一定没有这么容易结束。
“不用,我还想再复习一下之前的内容。”冯夜枢将空了的汤罐塞给程叙,将他抛在身后,关上了教室的门。
他听到程叙的脚步声在门外踟蹰,停顿稍许之后,终于渐行渐远。
“夜枢!这只兔子怎么回事!”
季东来一声大喝,冯夜枢才意识到自己的手还在揉着孟烟池的脑袋,早就被他揉得像一团乱草。冯夜枢连忙收回手,竟然完全没有防备地……就走神了,是因为中午没有睡够吗?
季东来怒气冲冲地提着那只肥圆的兔子,那家伙扭动着浑圆肥胖的身躯,四条短腿一蹬一蹬的拼命挣扎,奈何总也挣不脱季东来的手掌心。
“这是烟池的兔子。”冯夜枢很淡定地看了一眼,打量了一下它肥圆的身躯,顿时觉得和孟烟池的脑袋相比,它的手感差多了。
“它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还在我的衣服上拉屎!”季东来平时斯文有条理的性格丝毫无存,一张脸涨得通红。其实季东来什么都好,就是有点洁癖,这兔子要不是出现在冯夜枢专用的车上,现在恐怕已经在烤架上翻滚了。
冯夜枢从他手里接过兔子,往孟烟池怀里一塞,“我睡午觉的时候它突然跳到我身上,大概是饿了吧。不过我没有什么东西可以给它吃的,就想来找你,然后就……”
然后就顺便救了某个差点被撞飞的愣头青。
那只兔子在孟烟池怀里打了个滚,孟烟池发誓自己看到了它色迷心窍的表情。
就在孟烟池咬牙切齿地想着今晚是把它清蒸了还是红烧,从不远处传来了召集的声音——
下午的戏马上就要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