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烟添了玫瑰绿茶上來后,我便示意她权且退下候着。她自识我意,作了个礼便是掀了纱帘谦然出去。
“來。”我拈起茶盘里一片阿胶固元膏递给筠才人,“用些这个吧!大冬天的,最是该好好儿补补气血、养养身子。”笑意温和。
筠才人沒太见外的接过去小口咬着,也是抬了软眸笑意灿然:“阮舞涓这儿的好东西自是最多,任是当下里这哪位宫妃,也都是比不上的!”旋即又一嫣然。
她这话儿是在暗喻我皇宠正盛,原是句恭维话。我双眉一展又微蹙,却是不喜反忧般茕茕然一叹:“唉……”眸波向那青铜香炉身上镌刻着的狻猊扫了一眼,状似漫不经心,“筠妹妹是在说笑了。不提其她宫苑主子,只与你一宫的韶美人那儿,我都怕是比不过半分去的呢!”语尽讪讪然扶了扶似雪香腮,眸色错落如故。
听得筠才人默然须臾,似正转了心思欲解我意。我便又开言继续:“莫不是皇上十分的宠爱于她,她又怎会是那般的性子?”这话儿说的极尽委婉之能事。明里看似是在言及酌鸢身受多么渊深的皇宠,其实是于暗里讥她跋扈无礼、恣意嚣张!
“嗤……”
听得筠才人鼻息与唇齿爆破出的一丝薄嗔,我方转目重顾。见她眉宇点起冰漠蔑意。
她绯唇一起,复挑了黛眉软软徐嗔道:“我当是谁,原是在说内个自不量力的!”于此又是一讪,眸波流转的似水灵动,“阮舞涓您也真真儿是极好的兴致,却是在与我说起如此笑话來!”旋即音声压低几分,眉目兀地一个发狠,“她便在前日还寻了我的错处,以头上簪着的金步摇欲要戳我g,一个小小的美人位,还真当自个是长乐宫里那正经的皇后主子了!”
“哎……”后面那话她愈言愈高,我忙低低止了她的声儿,做了个噤言的提点姿态。
也心知那话儿言及了皇后,便显得造次了些。她方恨恨一敛眸子,言语尤不能释怀。
我复做了极为关切的模样搭了搭她的玉腕:“那她戳中了么?戳到了哪处?”复一叹又讪,“瞧瞧,原是犯了多么天大的国罪似的!竟也劳动她动了如此大的干戈……莫不是你与她素不对付?”又凝目如此问道。
筠才人转眸轻蔑:“是与她素不对付。”重音在“是”字上,旋即顾我,“可舞涓您去崇华宫打听打听,看看除了那公孙氏不敢惹也惹不起的贵妃娘娘外,谁人与她对付?又或者说谁人能入得了人家韶美人的眼?”又一呵声后,复软了语气接我方才问话,“我自是躲开了去,沒有吃下这个亏。若说得罪她,这却又是委实的可笑了!”
“有何可笑之处?”我抿了口清茶顺势问道。
她目色又露讥诮:“只要被她瞧见,无论做出多么恭谦谨慎的样子來,也总会被她给寻了错处去!这却还不可笑么?”那话儿言到后边儿也带了笑意,她自嘲,后又咬着牙关忿忿瑟瑟,“说來她一美人位,原也压不得众人几分去。奈何她与梅贵妃走动极多,有主妃为她撑腰,那一些个常被她欺负的小主们也只能暗暗忍了!”纤肩因了心头之气而颤颤抖动。
闻言如此,我心下里不断的打着兜转。这些个日子因留了心,也沒少听到关于那韶美人的抱怨之声;眼下又听筠才人如此一番言的详细,更深识公孙酌鸢是个不太得人心的。想必梅贵妃对她也喜欢不起來,明里当箭使,暗地里嗤之以鼻!
“其实筠妹妹也不必分心忙活。”略有辗转,我唇畔噙了丝笑淡淡浅言,“毕竟韶美人她脾性如此,也是有原因的,你多担待担待。”
“什么?”显然她不能解我话里意思。
我莞尔,有意把语气扯得低沉又正式:“不知妹妹你是有所不知、还是给忽略了去。”说话间她往我这边儿又探了探身子,我亦与她拉近些距离,“有些话儿原也是我不该说的,只是既然妹妹你已言到了此处……”又止住。
她自然急了:“舞涓,有什么话还不能与我言及的?”蹙眉顾我。
听她这话儿就好像我们素日里的姊妹感情多么深厚一般,心下略哂,我面上却依是那有模有样的情态不变:“磁场气场最是能够左右一个人的举止、性情,妹妹可信?”
她略略缄默,旋即点头浅浅:“虽宫里头禁这些,但越是禁止,便说明这些个东西越是有着的。”
“可不是么!”我蹙眉微微,“筠妹妹你受封的时间短,素日怕也不留心。”复抿了一下唇际,略侧首凝目,“可知那崇华宫里头有过一位吊死的倩舞涓?”
她亦蹙眉若有所思,片刻后一抬眼睛:“依稀听人说起过。”
我茕声幽叹,复重又正视过筠才人:“那倩舞涓是被人陷害,毁去了容貌后自缢的,怨气怎能不浓不烈?这般的怨气深重,想必魂魄也自是久久逗留不愿走远……自然会对那占了她屋子的人做些古怪。”于此一停,“韶美人时今所居那‘韶音苑’,便是倩舞涓生前所居的宫苑。”
语气不高不重,但分明震得筠才人一个瑟粟,下意识的。
她猝然抬目,与我正落在她身上的两道目光相互直视。
都是聪明人,自然一点就通;她是明白的,明白我好端端的突然扯了这些个有的沒的、同她絮叨起西辽后宫里先前那段“陈年旧事”,自然不会仅是在说故事那么简单……
不错,我当然有着我的心机,从将筠才人邀到慕虞苑便已是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