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一愣怔,似若有一股寒冰气息由脚底慢慢升起,把全身上下所有肌体尽数包裹!
借溶溶月华,见他一双眼睛顷刻便布满了寒星光影,那是说不出的冷如风霜,却又幽幽的、带着隐痛。
“为什么?”我敛了一下眸子,徐徐的问。
他却反倒将目光错开,忽又起一层离合之意,似在遮掩、似在游移:“没有为什么。”冷漠又决绝如故。
这样的决绝,只会使我心痛。不止是心痛,还有最本能的羞辱和娇羞:“你……不喜欢我?”终于,我顿声微微,把这通情绪具化成这样淡淡的一句诘问。
原以为他会说“是”,又至少他会沉默。却不曾想到,安侍卫错落在远方的清澈眸光在我问出这句话的时候,竟甫地一个收束,旋即定格在我眉目之间,深深的定格:“喜欢。”极简单的两个字,就这样爆破在他唇齿间。仿佛春风拂过杏林的温软芬芳。
他坦言,他喜欢我……
衣袂和柳枝齐飞,不知哪里飘转来一阵桂花的幽芬,甜丝丝的气息游离其间,这种感觉惬意的让人着迷。
我只觉紧绷着的心弦一个弹指便疏松开来,心间霍然一朗,寒意渐退,几多明媚、几多敞亮。我含笑又敛,凝眸柔柔然不解:“既然如此,那你为何拒绝我?你嫌弃我什么?”侧目疾声。
那声“喜欢”听来简单,言出这心迹却是委实不易的!许是连安侍卫自己都没想到,方才怎得便生出了那般没走大脑的下意识?他颔首微微,一张俊颜半隐半显在夜色的明灭里,从我立身的这个角度看过去,刚好可以将其间那些感情的错综变化尽收眼底。
但见他隐泛瓷白的面孔被起伏感情做弄的几多尴尬,皎皎潭眸光华流转,那是动容、是不舍、是失落、是黯然、甚至有些自卑和隐忍……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
终于,一通心潮起伏之后他重抬目顾我,面上情态一时难退,目色与口吻却又重归于素日冷峻沉静:“因为我们不能在一起。”简单而寡味。
他这句话,诚然等于什么也没说!
我心底苦笑了一下,敛眸轻摇首:“我知道你身份不一般,你位高权重。”神思流转,抿唇又道,“但即便如此,你也不可能一辈子都在宫里头做侍卫吧!待你年满不也可以出宫么?”我当真是这么想的,难道不该是这个道理?那还有什么好顾虑、好千丝万缕实难放下的?边忖想间,我不觉与他又近一步,颦了娥眉急急低低,“只要我们心里有彼此,我可以等。”
“你等不到!”他打断我,话说的干脆利落不留余地。甚至还不待我恍一恍神,他已侧过面去、漠了神色,“一辈子也不会有那个机缘。即便年满,我们也不会有那个机缘。”语气渐次低沉迷离,倒有些像自语了。
他真是,这话说得越来越奇怪的紧!我浅抿妃唇疑虑顿生:“你嫌弃我什么?”侧首微微,眉心不展。
安侍卫似有一缕轻叹氤出唇齿,可那面目太冷峻,又似乎什么都没有:“我是怕小主嫌弃我。”话虽已又是平板的了,可只有我能听出,这时的平板与方才的无情无态到底有些言不出的不同,“不。”他微蹙眉,复一稳言,更是低仄了,“是一定会嫌弃我。”这一次不消质疑,真真是在自语。
“莫非……你家中有妻?”这个人实在太奇怪,生得这么一副好皮相,又似乎手眼通天,现下又说出那么一些莫名其妙的话,恼不得使我兜转笃猜一番,“莫非你身染重病?”又一句后,目光不经意在他周身流转一圈,复抿昙唇,“看你年龄也就是二十二、三的样子,是合该娶妻了……但你一直在宫中做事,怎么会有契机娶妻?”微顿声,“看你身体康健,又何曾有半点顽疾缠身的羸弱之态?”这是实话。
许是我这一番话言的逼仄了些,安侍卫没有言声,但面色没有变却,又似乎是更冷了一些。
我思绪兜转不停,没忍住又轻声道:“莫非是我五年之后年满二十,而你便已二十七、八。你等不了我这么久,做不到晚几个年头娶妻成亲?”
“不是。”他再一次中途打断我,目色离合,唇齿呢喃,“也不会……”轻如夜风拂水,整个人有几许惝恍,神思亦该是游离的。只在此打住,下文被缄默,他欲言又止。
心潮起伏,我却欲止又言:“那是为什么?”抬睫颤颤,音声因了心念不停兜转而清浅许多,“先前我是待选秀女,不能与你正大光明。时今既然可以重获自由身,你又是……喜欢我的。”言起“喜欢”这两个字,不由泛起些小羞涩,我停滞须臾,重抬软眸顾他,“为何便不能与我再近一些?”我言的隐晦,这“再近一些”所谓何意,他当明白,便不要装糊涂!
安侍卫抬首,望似不缓不急的扫了眼头顶那片昆仑天幕。
夜色又深了一些,几点寒星原是隐在浮云之后的,现今又被风做弄的探出整个身子、尽情将一身清冷星辉散发而出。还好不是秋冬景深,不然这情这景真真不知会将人冷煞成什么样子……
“没有地方可以容下我们。”他突然开口,音色极低沉,“没有地方可以容下这段感情,永远也不可能容下。”又因低沉而起了少许哽咽着的错觉。
即便我不明白个中所以,但他如此落寞的神情、含殇的语气,还是令我浮起一层弥深的茕然之感,莫名其妙便跟着极哀伤起来,突然便很想哭。
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