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门那天,林夕早早地就被叫起来由着众人折腾。首先由全福夫人绞掉脸上的绒毛,再厚厚地抹上胭脂水粉。
林夕在镜子前打量着自己的尊荣,那只差没扑簌簌往下掉粉的僵尸脸,那红得似血的嘴唇,怎么看都觉得自己像戏台子上的戏子,据说这里的新娘子都得这么打扮。这不把人往丑里整吗?林夕腹诽不已。
其实根本就没这必要,平西侯府并不在京城而是在中楚国西边的庆州,迎亲队伍得坐船往西去,六七天的路程。顶着这可怕的妆容那么多天不洗林夕自问做不到,一离开杜府,她就会第一时间卸掉这可怕的浓妆。
杜夫人拉着林夕的手,眼泪汪汪,没有人理解她此刻复杂的心态。作为母亲,她很是看不惯苏锦对女儿的冷淡态度,心里对林夕多了一份怜悯。更何况林夕聪慧温柔讨人喜欢,她对林夕是发自内心的喜爱,完全把她当自己的亲生女儿来疼爱。
当初苏锦提出代嫁的主意时,杜夫人第一时间就不同意。她虽不愿自己的女儿嫁到庄家,但也不忍心看着林夕跳入火坑。可是苏锦一番话下来,她只能同意。
看着一身大红嫁衣的林夕俏生生地站在自己面前,杜夫人心中越发悲恸,赶紧转过脸去拭泪。这孩子命太苦了,摊上苏锦这么个冷心冷情的娘,偏又给人污了身子。结果不得不嫁给一个瘫子守一辈子活寡。
不明内情的儿子怪自己自私黑心,甚至府中的下人们只怕都在暗中议论自己两口子挟恩图报,拿别人的闺女不当回事。她真是满肚子的苦水无处倒。房中诸人识相地离开,让即将离别的“母女俩”单独呆一会儿。
林夕见杜夫人满脸泪水,赶紧递过自己的手帕,强笑道:“姨妈这是怎么了,擦擦眼泪。”“夕姐儿,姨妈……姨妈心里难过,姨妈对不……起你!”
杜夫人泣不成声,“好孩子,你,你别怪……姨妈……也别怪兰儿。”“姨妈快别这么说,夕儿谁都不怪,是夕儿自己命不好。”
林夕边说边扶杜夫人坐下,然后恭恭敬敬地跪下冲她磕了个头之后说道:“这第一个头,感谢杜府这些年收留夕儿母女。”紧跟着又磕了个头:“第二个头,感谢姨妈这些年对夕儿真心的疼爱。”接着再磕了个头:“这第三个头,夕儿恳请姨丈姨妈在夕儿走后好生照顾我娘,并祝姨丈姨妈福如东海寿比南山,杜家生意兴隆事事顺当。”
“好孩子,快起来,你这么说姨妈更是无地自容。”“姨妈别难过,夕儿真的一点都不怪姨妈。只是没能和兰妹妹道别,心里有点遗憾。”说完从梳妆台抽屉里拿出一封书信交给杜夫人,嘱咐道:“这是我给兰妹妹留的信,劳烦姨妈交给她,往后我想再看兰妹妹一眼怕是很难了。”一想到往后再也不能和娇憨活泼的杜若兰一起生活了,林夕内心惆怅不已。
杜夫人一阵心酸,强自安慰道:“往后你妹妹嫁人了,你们两姐妹还是有机会相聚的。庆州也不算远,不过多跑几天就是,咱们又不缺银子,包个大船舒舒服服地就来看你了。”“倒也是,那我就等着姨妈和兰妹妹来看我了。”
“你看我就光顾着自己说话了,我去喊你娘来。”杜夫人说完出门去喊苏锦。
苏锦慢慢走了进来,母女两人相对无言。良久苏锦才板着脸说道:“我知道你心里恨我,恨就恨吧,我不在乎。我想了很久还是决定让胡妈妈给你做陪嫁,还有杜栓两口子。春燕那丫头我是很看不上的,太傻了藏不住事。不过你自己铁了心地要她,以后吃了亏别怨我。春杏你也带上,这丫头是个机灵的,关键时刻用得上。胡妈妈以前是伺候过贵人的,内宅妇人之间的把戏她见得多了,你遇事要多跟她商量。总之这几个人你都可以放心用,杜栓两口子眼里只有他那两个儿子,你姨丈给了他两个儿子极好的前程,两口子感恩戴德死心塌地。春杏一家的卖生契都在杜家手里握着,她翻不了天。至于胡妈妈被夫家遗弃,没儿没女的,兄长姊妹都死绝了,就一个十三岁的娘家侄子。我答应供养他念书奔个好前程,她自然一心待你。春燕更不用说,老子娘都是家生子儿,谅她也不敢作怪。不过就她那脑子,也没那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