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岚卿冲众人福身一礼,柔声道:“如此,奴家便唱奏一首渭城曲送予诸位小郎君。”
只见佳人缓步走到包房一角的古琴处,施施然跪坐于锦垫上,轻拨了拨琴弦笑道:“奴家若是唱的不好,诸君莫怪。”
只见一双玉手搭在琴弦上,只轻轻一挑便和声歌道:“渭城朝雨,一霎浥轻尘。更洒遍客舍青青,弄柔凝,千缕柳se新;休烦恼,劝君更尽一杯酒。人生会少,自古富贵功名有定分,莫遣容仪受损。只恐怕西出阳关,旧游如梦,眼前无故人。”她唱的悠扬婉转,如怨如慕,如泣如诉。配上那高雅清肃的琴音,直叫人慨然长叹,愿奉其为知己耳。
一曲唱罢,陈润之拊掌笑道:“岚卿的琴艺愈发jing进了,这曲调确真是极为动人。好一首渭城曲,有忧愁却不显忸怩,有祝福却不显做作。我现在都想西出阳关走上一遭,好看看那阔广额塞北大漠。”
“三公子又来打趣奴家,像三公子这样的仪表家世,定是要封侯拜相的,恁地会往苦寒之地奔走,平白失了大好前程?”秦岚卿玉唇轻启,含笑道。
“你啊,真是一副伶牙俐齿!”陈三公子摇了摇头,苦笑道。
李括却道;“入朝为官自是好的,但若人人都惧怕为国戍边,我大唐的朝廷又该由谁来守卫呢?人都道,宁为百夫长,胜做一书生。如若有机会,我倒是想去边关为我大唐开疆拓土。即便是统领一团之人,也好也好应了我这个宣节校尉的散职。”
张延基仰脖灌下一杯高昌葡萄酒,接道:“括儿哥去我便去,省的我家阿爷天天教训我不知上进。我啊干脆参了军,离他远远的,眼不见心不烦。等封侯拜相后让他老人家看看离了他我还能不能过活!”
“好好好,你张大少爷志向远大,不靠父荫。若你能保证去了世家公子的臭毛病,我便由着你。”拿这个死党没什么好办法,李括只好应承下。
“听了岚卿的琴声,不赏云溪的绿腰怎么行。云溪,你不会让我们失望?”裴行辰轻摇折扇,轻声道。
“跳就跳!只是小冤家,要是你敢负我,你可死定了!”韩云溪冲门外侍立的鼓乐手挥了挥手衣袖,便来至包房正中,伴着一声青箫长鸣,盈盈然起舞。水袖轻转,莲足轻移,如幽兰深谷中的名芳,绚然绽放。只见她袍袖轻舞,侧身婉转间却已是勾得无数人青睐的目光。厅堂正中早有教坊的上流舞女倾情演绎伴衬。一时间,舞袖轻飘,香气氤氲,确是一派莺莺红翠。一曲绿腰(注4),被秦岚卿演绎的轻盈翩婉,娟秀典雅,正是“轻罗小扇白兰花,纤腰玉带舞天纱。疑是仙女下凡来,回眸一笑胜星华。”台下正自一片艳羡间,韩云溪却是一改柔美似幻的姿态。鼓乐突然变的急促,旋律也由轻柔变的刚健,只见她腰肢轻转,却是舞风急转,改跳了一曲柘枝(注5)。舞步迅疾,伴着那鼓点,翘袖轻点,随身佩戴的金铃发出清脆空灵的声响。正是“柘枝初出鼓声招,连击三声画鼓催,鼓催残拍腰身软,汗透罗衣雨点花。”伴随着一声清脆的收鼓之音,青纱女子纤腰低弯,伏倒在呢绒地毯上。
一阵寂静后,爆发出震天的叫好声。
“云溪姐姐,你跳的真好。哪ri有空教给我好不?”张延基凑近几步,乞求道。
韩云溪见他这副模样,只觉好笑。
“教你倒是无妨,不过你一个男儿家跳绿腰太显柔弱,不若便学拓枝。这舞刚健有力,与你这小郎君正般配!”
“哈哈。延基兄弟莫不是要学那安胡儿,学得一身好武艺,好认个干娘。”(注6)戴锦杰拍着张延基的肩膀,直笑的合不拢嘴。
白了对方一眼,张小郎君笑骂道:“我若长成安胖那样,便绝不会到处丢人现眼。更不会认个比自己小十多岁的姑娘做干娘。不然,我阿爷还不得喜笑颜开?”
屋中响起一片哄笑,气氛甚为和睦。
“我看今夜时辰尚早,不若我们便来作行酒令。嗯,依我看就联诗一句,凑成一首诗。作不出者可是要罚酒三杯!”陈润之面带微笑,提议道。
“好。我正愁没机会畅饮,这会你们可谁都别拦着我!”张延基环视一周道。
陈润之点了点头道:“如此便从陈某开始。”陈三公子端着酒杯站将起身,缓步走至雕花窗棂侧。支起木窗朝外望去,但见月华如练,流入千家万户。陈三公子凝思片刻道:“一轮圆月照金樽。”陈润之显然对自己所作之诗颇为满意,冲裴行辰点了点头示意对方继续。
裴行辰出身河东名门,整ri诗文不离口,作些行酒雅令自不在话下。望着满樽琼浆略一沉吟便喜笑颜开:“金樽斟满月满轮。”这诗句接的极妙,不但形象表达了酒席间形态,还很好延续了陈润之所创立的氛围。众人一番品评后,皆是佩服裴公子的学识,赞所接诗句可遇不可求。
依着席间顺序,该是轮到张延基行令。张延基见一轮明月映在杯中,随口道:“圆月跌落金樽內。”
这诗接的有重复之嫌,不过对的也算周正。众学子商谈一番便放过了张延基,谁料张延基竟举起酒樽将杯中琼浆一饮而尽,释然道:“你们不叫我喝我偏要喝。如此良辰美景,如若少了酒还有什么味道?”
李括见此情状,灵光一闪赶忙接道:“那我便接‘手举金樽带月吞’。”
众人吟读一遍皆觉有圣贤遗风,纷纷赞叹李括的急智。陈润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