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花三月,晓春莺啼。
一袭春风吹绿了杨柳,吹红了百花却吹不来睢阳驻军的希望。
从雍丘转战到宁陵,从宁陵退守至睢阳,张巡与许远凭借手中千把人的兵力已经与数以万计的叛军周旋了整整一载。虽然他们经常以少胜多,斩首敌军万余人,但人数的绝对优势一旦进入了拉锯战就会无可避免的体现了出来。何况他们手中的兵卒皆是些乡勇、唯一的府军也都是些老弱,其战力较之于叛军相差的不是一点半点。
也许他们凭借不屈的斗志可以赢下一次乃至两次战役,但若是没有援军相助,他们根本不可能赢得最后的胜利。睢阳城中的所以人都知道,他们不过是在推迟死亡的日期罢了。
前些时日传来了安庆绪弑父夺位的消息,一众守军纷纷大呼过瘾。想那安禄山罔顾君恩,不惜起兵造反到头来却被他的亲生儿子剁了脑袋,不知是否是因果报应?
当然,凡事有利就有弊,安庆绪夺位后进一步加紧对睢阳城的进攻。他不仅令部将尹子琦率同罗、突厥、奚等部族精锐与杨朝宗部合兵一处,共十余万人围攻睢阳城,还令驻防在荥阳的大将田承嗣移师到了睢阳的北面,以阻截前来睢阳的唐朝援军。
要知道睢阳城是大唐江淮道的最后门户,也许唐廷可以坐视雍丘被克,可以眼见宁陵沦陷,却绝不能准许睢阳再落入叛军手中。若是任由十余万胡骑踏过淮河,那大唐全面复兴的希望将会瞬间断送。
所以这一战并不是一场普通意义上的战斗,而是关乎道两国国运的大战。
今日,张巡又在南霁云、雷万春二人的陪伴下来城头巡视。晓春还有些阴冷,城头的风很是厉,刮到面颊上直是生生顿痛。
“南八,看来我们是错怪了七郎那孩子了啊。”望着城头下黑压压的叛军,张巡拍着墙垛唏嘘慨叹不已。
南霁云叹了口气道:“他当初拒绝我时我很是失望,只以为他不过也是个贪生怕死之辈,不曾想他确是为大局找想。若是宁陵之役没有七郎他们相助,怕我们都活着出不了宁陵城。”
张巡微微颌首道:“凡事都有其因,七郎这孩子虽然年纪尚青,但看待问题却比一般人长远、透彻美色招揽:总裁,认栽吧。只是这样的将领却不能得到朝廷的重用,不然如今我大唐的抗敌形式也不会这么被动。”
纵观如今战局,大唐统兵迎敌的不是些世族门阀之后便是些只会纸上谈兵的将领,好不容易出了个郭子仪、李光弼还被皇帝陛下削减了兵权,派出监军至军中监视。
朝廷如此的猜忌,将领们如何能放开手脚平叛?只希望不要重蹈潼关之恨的覆辙啊!
“如今七郎怕也难再前进一步。睢阳北部尽被那田承嗣那厮团团围住,寻常人根本不可能穿过。”
雷万春皱了皱眉道:“真不知道朝廷这时候在想什么,那个什么永王的不是在率众东巡吗?看样子便是要来睢阳方向,朝廷非但不派军相迎,这不是自毁长城吗?”
倒也不怪雷万春抱怨,如今叛军十几万人已经将睢阳城团团围住,寻常军队即便想要营救也很有可能被叛军包圆。如今最好的办法就是从江淮派出援军解睢阳燃眉之急。而朝廷竟然罔顾战场形势,只顾得镇压举义军的永王,实在是叫人寒心。
“有些事情,是说不清道不明的,陛下这么做,也是无可奈何啊。”到底是曾经的探花郎,张巡看待如今朝廷形势要远比南霁云、雷万春二人清晰。
有时候朝政上最看重的往往不是你的政绩和能力而是态度。
冒着一名干将拥兵做大的风险重用他实在是划不来,与其这样倒不如派一个能力稍差却无甚野心的官员领战。毕竟能力这种东西是因人而异的,一个人能力稍差可以依靠整体去弥补,但若是一个人的态度出了问题,那可真的是大问题了。
更何况,如今拥兵自重的那个人是大唐皇帝的亲弟弟——永王!
早在安禄山叛乱之前,朝中便传出太上皇要改立永王为储君的消息,虽然其不免有以讹传讹的可能,但肯定不是空穴来风。
当今天子本就不是一个心胸宽广的人,怎么可能准许永王的此般挑衅行为。
“无可奈何?他可知道弟兄们在这里替他流血流汗?他倒是无可奈何,依我看他老人家根本没有将我们的性命放在眼里。既然他这般无情,我们又何须替他守护江山。”
雷万春越想越气,据说那皇帝老儿刚刚登基便派人在灵武修筑了一座温泉行宫,行宫刚一建成他便迫不及待的搬了进去,完全对前线军费紧张视而不见!
这样的皇帝,根本不值得大伙儿这么卖命!
“万春,你错了,我们守护的不是他李家的江山!”
张巡猛然扬臂点道:“你看这,再看这里,这山,这河,这抔抔黄土,都是我大唐的所有。我们身为子孙不能拓土开疆已是无能平庸,若连老祖宗留下的这块土地都守将不住,便是大大的不肖,民族的罪人!”
张巡越说越激动,喉结距离涌动着:“我们守护的是脚下的土地,是远方的山河,是属于我们每个人的家园!”
“属于我们每个人的家园!”雷万春攥紧了拳头,一字一顿。
不知为何,他只觉得张巡的这句话说到了自己的骨子里,他那久已沉寂阴冷的血液复又变得沸腾开了。
我们不是守卫一家一姓之江山,我们守卫的是我们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