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楚宁的神色看起来有些忐忑,虽然他跟往常一样,一贯的温和,但温凌还是从他不时低头思考的表情看出了些什么,这种神情的人不是满腹心事那就是严重缺乏自信。
刘楚宁是两者都有。所以他低头的频率更是高得离奇,让人想装作不知道都不行。
“二哥,这个时候回头还回得及。”刘楚晨大概是玩够了,终于大发善心肯说句正经话,只是这话一出来却没头没脑的让人搞不清状况。
刘楚涛跟温凌都没弄懂,但老是在出神的刘楚宁反倒好像听得懂刘楚晨的话了,闻言轻轻一怔,表情明显慌乱。
“我知道那不是你的本意,但是,再这样下去只会让你越陷越深。”刘楚晨难得的正经,手中一杯上好的百花酿,他的脸微红,但显然一点醉意也没有。
除非有人越喝醉越正经。
刘楚宁手一抖,酒溢了出来,染湿了他的衣袖,他倒是想喝醉来着,可是他已经明白,再逃避也解决不了问题,男子汉大丈夫,男人一点,就认了吧。
他永远也不是刘楚晨的对手。
虽然不想承认,可是酒那么涩,笑那么苦,越是想醉,过往的一切就越是清晰,他逃不了,也不想再逃了,太累了,这一刻,他真的不想管自己是谁了,去他的太子。
“没错,是我。”他闭上眼睛,大大方方的就认了。
刘楚晨见剩下的两人都一副不知其所以然的样子,难得大方的解释起来,“记得早上我说的什么乌鸡人参汤吗?”
温凌点了点头。“那汤有问题?”
刘楚晨一脸“聪明”的样子,继续道,“我猜那是皇后让人下的吧,二哥掌着兵部,京中禁卫军,如果他们掌控了父皇,宫变其实是最快的掌权方法,可惜的是,他们也没想到当时我在场,最重要的是,我的身体对很多药物都很敏感。”
都说到这了,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的就是傻子了,可是温凌和刘楚涛都没有出声打断他。
刘楚宁抬头,“那就是说,父皇根本没事?”
刘楚晨笑而不语,那表情分明已经回答了他的问题。
刘楚宁终于明白自己败得有多一塌糊涂了,最惨的是连上天也不帮他,那么凑巧刘楚晨就在场了,而且也喝了。药是慢性的药,量也少,可惜刘楚晨体质过敏,成了比银针还犀利的试毒工具。
刘楚宁败了,败得无话可说。
“二哥,其实父皇根本不会立我为太子,你太心急了。”
刘楚宁一愣,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宫中经常有传言,说当年我的母后是皇后杀的,可是我从来没恼过你们,知道为什么吗?”刘楚晨继续道。
刘楚宁一惊。
“因为我清楚,让我母后死的人,其实是父皇。”这是一枚怎样的深水炸弹,炸得所有人都呆在了当场。
“从我懂事以来,我的外公他们就从来没关心过我,但只是父皇一疼我,他们又会幻想着,哪一天我就得势了,他们一直在等,暗中勾结,就等着哪一天推翻了皇后,我早晚会成为下一位太子,可惜最终等来却是我重病的消息,后来,我不学无术,名声败坏,他们都知道指望我那是今生无望了,一个个都只想离我远点,自保就好。”刘楚晨轻笑着,像是说一个与自己无关的故事。
“从小父皇就特别宠我,小时候常对我说,我母亲最错的事情,就是生错了家,投错了胎,小时候的她特别乖巧,但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就变了那样了,他说这话的时候特别难过,还有歉疚——”
温凌不知道那么小的刘楚晨是怎么看懂了那么复杂的表情,弄得懂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也许是后宫,皇权,本来就是这么复杂的事情,为了活着,只能迫着自己早一点成熟。
“父皇赐死母后,是不想外公的势力继续扩大下去,同时也是给他们一个警告,可惜我的出生让他们生出了更大的希望,父皇出于对我亏欠,总是要把最好的给我,尤其是在我声名越来越差的时候——”
知子莫如父,皇帝自然是了解刘楚晨的,越是伪装,皇帝越是心疼,恨不得能把全世界最好的都拿来给刘楚晨了,所以才会让刘楚宁与皇后产生了错觉,让他们都误以为皇帝宠刘楚晨已经是无法无天的地步。
“如果不是二哥,我也许十岁那一年就死了。”刘楚晨笑道。“所以那时候我就决定,这一生,我不想达济天下,只愿能够独善其身。如果不是温温,就算你要我把欠你的命还你,我也不会皱眉的。”刘楚晨的语气很是可惜,曾经,他是真的把刘楚宁当成真正的兄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