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别人眼中,康嫔徐氏深得皇帝喜爱,又是一宫嫔主,自然是极为荣耀体面了。可是在太后跟前,在慈宁宫中,她却是温顺谦卑,半句话也不敢多说。嘤鸣作为失去女儿的母亲,一脸冷淡萧索,也是理所当然的。如此一来,能活跃气氛的,自然也就只有娴妃了。
娴妃是太后的亲侄女,在慈宁宫说话自然比旁人更无拘无束些。
“承娴妃吉言,无论是阿哥公主都无妨,只要能平平安安既可。”嘤鸣语中带着悲伤的意味,神情更加落寞了几分。
娴妃不禁神色有些尴尬,只得道:“四公主至孝,本宫也都听说了。”——娴妃说的,自然是婧欢为了救嘤鸣,而挨了一箭之事,这样的举动,的确称得上至孝了。
嘤鸣垂下眼睑,不发一言。
娴妃笑了笑,道:“本朝的公主,素来是出嫁前才行册封之礼的,不过四公主纯孝,本宫愿为妹妹向皇上求情给四公主加以追谥。”
嘤鸣淡淡道:“多谢娴妃好意,只是妹妹的女儿只是行踪不明,现在就追谥,还早了些。”
这话,更是把娴妃噎得没话说了,话都堵到这个份儿上了,娴妃总不能说,你女儿不可能活命,早死翘翘了吧?这话若是传到皇上耳朵里,还能有她的好?如今山东巡抚,还在继续沿着运河两岸搜寻四公主呢!遗体还没找到,的确不能说已经死了。哪怕人人都心知肚明,那是十死无生!
若是平常,谁敢这么堵娴妃,娴妃肯定早回敬回去了。可嘤鸣现在失了女儿,正是最可怜、最悲痛的时候,娴妃也不好说什么,只得忍了。
这时候,太后开口了:“婧欢是个好孩子,只可惜命苦了些。”说着。太后念了句“阿弥陀佛”,悲悯得像个菩萨似的。
娴妃忙点头。便问嘤鸣:“舒妃妹妹,听说刺客当场就抓住了,据说还是皇后的娘家内侄呢!”娴妃虽然故作悲伤,但语气忍不住跳跃着欢喜之意,她仿佛都能看到自己的死对头的悲惨下场了。
嘤鸣抬眼扫了娴妃一眼,“娴妃姐姐耳听八方,果然什么都瞒不住您。”
娴妃笑了笑。忙道:“这么大的事儿,本宫想也不知道难!”说着,娴妃哀叹了一声,啧啧摇头道:“哎呀,皇后娘娘这个内侄,怎的竟如此胆大包天,也不知是谁给他胆子,竟敢刺杀帝女!”
谁给的胆子,自然是皇后!!嘤鸣心底冷哼了一声。却不接娴妃的话茬子。
娴妃又道:“不过皇上素来疼爱妹妹,四公主遭此不测,皇上一定会给妹妹做主。还妹妹一个公道的。”
嘤鸣脸上不带丝毫表情,语气平和地道:“一切都有皇上做主。”——这话只淡淡敷衍了娴妃。却不发表任何看法。
娴妃眼底转动,她问道:“皇上回了宫,怎的也没去看看皇后娘娘?”——娴妃最关心的,自然还是皇后的命数。可皇上回宫后,尚不曾来慈宁宫请安,娴妃便只能从嘤鸣身上打探消息了。
皇帝的确没去长春宫,但已经叫人传唤了二公主吉兰泰去御前问话了。只要核实了,二公主的确帮皇后传递了秘信,就算是罪证确凿了。皇帝厌恶皇后至极。如何愿意去见她?!
她也希望皇帝尽快动手解决皇后,纵然也叫太后娴妃称心如意。但她同样也少了一个敌人了。只是她却不打算对娴妃吐露虚实,“圣意如何,臣妾哪里知道?”
娴妃听了这等敷衍之词,不免面有不快之色,她轻哼了一声,酸溜溜道:“这阖宫上下,就属妹妹最得宠,若连妹妹都不知圣意,恐怕世上更无旁人知晓了!”
娴妃的不善酸语,嘤鸣权当是耳旁风,依旧是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好在心急的也只是娴妃一人而已,太后岿然不动坐在上头,跟打了个盹的佛爷似的。
这时候,常保急匆匆跑了进来,躬身道:“启禀太后,御前总管吴太监,带着鸩酒去了长春宫。”
太后听得这话,那浑浊的老眼中闪过一丝亮色,旋即她平淡地道:“也好。哲悯贵妃、禧贵人、音常在,还有哀家那么多无辜妄死的皇孙和皇孙女,也算是能含笑九泉了。”
康嫔听得这话,不由抓紧了自己的衣襟,她脸上亦是难掩恨与快意,她的仇人,终于要死了!!康嫔想到自己的孩儿,眼圈不由湿润了。皇后,你作恶多端,终于也有这一日了!!此刻若非身在太后的慈宁宫中,只怕康嫔便要忍不住仰天大笑了。
皇帝下手倒是够快的……嘤鸣暗暗道,原本还以为要耽搁几日呢。没想到皇帝一回宫,就如此干脆利落地赐了鸩酒给皇后!
只是——这鸩酒赐下了,真的能喝到皇后嘴里吗?
皇帝可是召见了二公主去问话的。
二公主虽然性子骄纵些,可对皇后却是真孝顺,她岂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母亲被自己父亲赐死?而且还是因为她,被赐死。
果然,没过多一会儿,常保又急匆匆来禀报,“太后娘娘,二公主闯进长春宫,摔了皇上赐的鸩酒,还以死相逼,不许人伤害皇后!”
娴妃听了这话,狠狠啐了一口,讥笑道:“咱们二公主真是原来越有胆色了,连御赐的鸩酒也敢摔,连皇上的圣旨也敢违!!哼!”
太后老眼略微一眯,眼底滑过一丝丝冷芒,“这丫头也算孝顺孩子,却孝顺错了地方。俪兰,你去长春宫传哀家懿旨,叫吉兰泰过来!”
娴妃见太后出手,顿时如打了一剂强心针,连忙欢喜地道